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真想要帮一帮它亲儿子,赵言诚才酸了几天,连续晴朗了一个来月的天终于下起了雨。
六月的雨也带着蜀地夏日特有的闷热,蚊子越发猖獗地直往人房里钻。
沅舒窈在屋里呆得难受,又有蚊子嗡嗡骚扰,天上黑沉沉的,也不方便看书,便是想要提笔写字画画,也着实耐不住心情浮躁。
李桃花的叫喊声在院子里响起,沅舒窈心头一喜,赶紧收了书,起身去门口张望。
戴着大斗笠,穿着大蓑衣的李桃花挽着裤腿光着脚丫子,手里拎一个大肚皮小脖颈漏斗开口的竹篓,见她出来,连忙笑着挥手:“窈妹!我们去抓泥鳅啊。”
四月插秧,经过一个多月的生长,水田里的秧苗都开始转成深绿色了,根也扎牢了。
这个时候下大雨,最容易涨水,每块水田的缺口处就会压低高度,让过多的水能够漫出去。
水田缺口流水下去的地方就会冲出一个小水窝,不论是鱼啊虾啊泥鳅什么的,都喜欢往那小水窝里钻。
这也是村里人最喜欢在夏日雨天里干的事了,怕浪费油,便是打理干净了随便抹点粗盐上火一烤,也是一盆不错的荤菜。
外面雨势没之前那么大了,看乌云沉沉的,还有得下。
蜀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一百多个太阳就不错了,其他时候绝大部分都是阴雨天气。
像这种一下雨就下个好几天,都是小儿科。
等到阴雨绵绵的冬季节到来时,直接下半个月到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都不稀罕。
涨水天里捉泥鳅?沅舒窈只看别人做过,自己却没能亲身参与进去。
若是以前,她还要别扭一□□不体面的问题,可自从听了“人生导师”李桃花的鸡汤课后,沅舒窈就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完成原主执念了。
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旁边房间里的几个知青也被李桃花的大嗓门喊出来了,李红往隔壁房门看了一眼,没看见人,不由笑了:“李桃花同志,小沅同志不爱做这种事,她哪里会挽着裤脚去踩烂泥路呢。”
态度自然,像是正在帮同伴婉拒。
可李桃花是什么人啊,办公室都能拍出一百八十部宫心计了,能看不出她这点道行眉眼?
这不就是在暗搓搓内涵她家窈妹吗?
恰好李桃花所站的位置能看见沅舒窈找出了雨伞,正弯腰挽着裤脚脱鞋,李桃花心念一转,叉腰撇嘴:“说得好像你多了解咱们小沅同志一样,我就觉得她会喜欢!”
别说,这一点上,李红还真挺有自信的,想也没想就说:“小沅同志肯定不会跟你去……”
沅舒窈恰好拎着雨伞垫着脚小心翼翼跨出门槛,听见她说话声,不由奇怪地回眸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这幅打扮,李红剩下的话顿时给噎了回去。
虽然沅舒窈什么都没说,只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可抵不住院子里站着的李桃花笑得猖狂,边笑还边夸张地大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李红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总觉得自己被所有人嘲笑了。
实际上王博等人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甚至连她说的话都没深想,反而对沅舒窈居然要去捉泥鳅感到惊奇不已。
王博推了推眼镜,犹豫地探出头来劝沅舒窈:“小沅同志,还下着雨呢,你真要出去啊?”
唐勐海也担忧道:“淋了雨怕是要生病。”
在他们的认知里,小沅同志身娇体弱,着实不像是能淋着雨拎着篓子去抓泥鳅的人。
沅舒窈摇头,谢了两人的关心:“没事,我就看着桃花抓。”
如果有趣,到时候她再决定要不要亲自下田。
说一半留一半,让两人放心后,沅舒窈就一步一步小心地试探着出了房檐。
平时沅舒窈都是穿鞋子的,哪怕打菜籽的时候,那也是进晒席时才会脱鞋。
至于春耕秋收时,沅舒窈也都因为赵言诚的刻意安排,始终没下过田。
换句话说,这还是她第一次光着脚踩在泥泞的路面上。
感觉怎么说呢,晴朗日子里硬得硌脚的泥巴全都被雨水融化得无比柔软细腻,踩进去滑滑的,软软的,痒痒的,蛮舒服。
不过可能在这样的泥泞路面上光脚行走需要大学问,沅舒窈摇摇晃晃走到李桃花身前的时候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桃花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抓住,大笑着教她:“你脚趾头得往下面抓着,像这样,看我,脚趾头这样往下抠进去。”
沅舒窈试着像她那样,果然感觉脚底有了抓力,没刚才那么飘了。
不过到底是初学者,还是很害怕,沅舒窈就紧紧抓着李桃花手臂,一边埋头认真凝重地盯着自己要下脚的每一处泥泞路面。
李桃花跟她说着要去哪里哪里抓泥鳅,抓到小龙虾了又要如何做来吃,沅舒窈一边听一边认真看路,也没多余的精力注意别的。
等到跟着李桃花走出了小路,来到竹林边时,忽然被她牵着手往前一送,她手掌下抓着的柔弱胳膊就从纤细变成了结实粗壮。
沅舒窈吓了一大跳,睁圆了眼睛像受惊的猫一样抬头看过去,正对上赵言诚同样惊呆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