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啊,”崔绍群也给自己点了一根,夹在指间没动:“王哲已经把情况摸透,云汉不是小公司,这事儿但凡能不动到你,我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一年营收入几百上千亿的集团,业务绝不简单,不是底下那些人能接手的。薛大翻译,帮帮忙吧?”
“我还有三个case等着交活,”薛眠面色不改的看着他:“不巧,都是你甩下来的。”
“都推了,”崔绍群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大手一挥:“不做了,换人替你。”
“不行,”薛眠干脆拒绝:“在我手上,没有做到一半的案子。”
“那你加班带着做,”崔绍群也不肯退让:“五倍工资。”
“十倍也不行。”薛眠说:“现场口译,怎么加班?”
“不是,”崔绍群也有些哄烦了:“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准备看着我死呗?标也中了,合同都签了,今天上午半天不在公司你也没说关心我半句。知道我去哪儿了吗?云汉,我他妈签合同去了,一千万呢!派不出合适的人跟项目,光赔偿金就能把我内裤都给赔进去,你是真跟我有仇吧?!”
“我的态度从来一致,”薛眠掐灭了烟,抬头看着他:“也从来对你坦白。我说了,标你照投,合同照签,但我不参与。”
是。
薛眠的态度从来坦白,毫无隐瞒。
也正因为如此,无论坊间多少风言风语,崔绍群对他一直推心置腹,信任有加,视为左膀右臂,胜似亲兄弟。
算算年头,薛眠跟着他也快七年了。
当年,崔绍群大学刚一毕业,赌上里子面子管后爹借了二十万启动资金,一手创办了非凡。他在学校成绩一向不错,专业能力能打,头脑又灵活,没两年的工夫就把非凡做到了行业领先的位置。
后来,薛眠大四毕业,彼时非凡已经成立有三个年头,累积了一定的名气,也有了一定的实力,崔绍群便抛出橄榄枝,顺利将这位学弟拉入营帐,纳入麾下。
薛眠的专业素养与业务能力在当年大家同在大学时就可窥见一斑,这也是崔绍群牟足了劲一定要让他加入非凡的原因。薛眠也确实没令他失望,初出茅庐的新人,两个论坛,一场大会,三战成名,声名鹊起。此后,薛眠成了中国翻译界最亮眼的一颗明星,而非凡也砥砺前行,成功跻身翻译圈第一梯队的位置。
名利双收,皆大欢喜。
但崔绍群知道,薛眠志不在此。
他能把这个师弟,这个左膀右臂、股肱之臣留在身边多久?
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薛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臣子”,一个共创事业的“战友”,大家志趣相投、利益相通,那他根本不用犹疑。钱不够就给钱,职位不够就提档,权力不够就再加,总之无论如何,他有的是办法留下他。
可实际上呢?
薛眠不是他的臣。
不是他的员工。
他是他的兄弟,是他没有血缘、但情同手足的好弟弟。
他知道薛眠志在何方,金鳞岂是池中物,非凡只是一片花开十里的莲池,那个遥在千里之外的神殿,才是他真正的晴空。
薛眠的知恩图报,崔绍群都看在眼里。过往两年间,任凭国内第一大所天创怎么糖衣炮弹,劝之诱之哄之,薛眠充耳不闻,毫不动心。他一心一意待在非凡,留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打下大片江山,让非凡赢得声名大噪,让崔总赚得盆满钵满。
越是这样,崔绍群就越心累,越有愧。
自己曾经给薛眠的,不过是一份让他“如鱼得水”能尽情发挥所长的工作,不过是一个带薪半年到欧洲参加口译系统培训的机会,不过是在他一个人面对世态炎凉、人间风雨,偶尔坚持不住的时候,在身边给点鼓励,给点帮助。
而已。
这些……多吗?
比起薛眠给自己带来的回报,为自己做出的牺牲,崔绍群觉得简直不值一提啊。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他要把薛眠自己绑在翅膀上的那些无形却沉重的绳索镣铐,替他全都解开。
让他飞吧,从此翱翔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