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的书房,烛火摇曳。 一名暗卫闪身而入,向他拱手行了一礼:“世子!” 顾长卿的容颜隐在暗处,显得整个人有些冰冷。 他看向暗卫:“让你调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暗卫抱拳道:“回世子的话,没有找到。” 顾长卿浓眉一蹙:“一个都没有?当年我娘房中少说有七八个丫鬟,四五个嬷嬷,怎么都找不着了?” 这还真是诡异。 和姚氏生孩子时陪在身边的下人一样,也都没了踪迹。 姚氏当年陪产的下人不多,两个小丫鬟、一个老嬷嬷,老嬷嬷去世了,小丫鬟远嫁外地找不着了。 姚氏出身不高,她的丫鬟来路没那么严苛,可小凌氏的下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往上三代皆可追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杳无音信了。 暗卫道:“那些都是先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下人,真要查,就得从凌家入手了。” 但凌家是顾长卿的外租家,他一直十分信任对方。 真要查,首先他心里这关过不去。 “查。”他说。 暗卫一怔:“世子?” 顾长卿正色道:“我需要一个真相。” 暗卫深深地看了世子一眼,躬身应下:“……是!” 暗卫离开后,顾长卿拿出了当年的那份证据——姚氏写给顾侯爷的信。 信上说小凌氏的病情拖不了几日了,顾侯爷何时来娶她?她出身不高,若是不早些定下这门亲事,恐他日会有变数云云。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二人已经有了苟且,还是趁着小凌氏病危、姚氏上门来照顾她的机会。 如果一个人真的这么做了,那她得是个多心机深沉又心肠歹毒的女人? 可万一她不是,那么伪造了这封信的人,又是一个怎样的可怕存在? 况且不仅仅是信,还有人亲眼看见姚氏进顾侯爷的书房。 那个人证是看错了,还是受了谁的指使? 谁能使唤得动小凌氏身边的下人? 顾长卿心里乱糟糟的,他起身,将书信收回了匣子,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飘起了小雪。 他骑上自己的坐骑,一路出了侯府,在风雪中奔走。 他没刻意去想究竟去哪里,可马儿却在碧水胡同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宅院的大门开着,穿堂与院子都点了灯笼。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几个孩子不怕冻坏地坐在雪地里,看样子像是在打叶子牌。 顾琰的脸上被画满了乌龟王八,还贴了不少条。 小净空的脸上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另外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顾长卿虽来过这里,也进去照顾了顾琰一宿,可那会子顾小顺也出了痘疹,在房中养病,是以二人并未打过照面。 但这并不影响顾长卿猜出他的身份。 顾小顺打叶子牌也输了很多次,脸上也画满了乌龟王八。 老太太抱着蜜饯罐子,一边吃一边走过来,依次摸了摸三人的脑袋,没冻坏,又继续去啃她的蜜饯了。 顾长卿看着这一幕,其实有些不明白。 顾小顺是顾娇养父母那边的孩子,小净空则是上山领养的小和尚,二人与顾娇都没有任何血亲关系。 可他们在家里的地位与顾娇、顾琰是一样的。 难道,不是自己的孩子也能相处得这么好吗? “哎呀琰哥哥你又耍诈!” 顾琰偷藏了一张牌,被小净空当场抓包了。 “我没有!”顾琰一本正经地否认。 “那这是什么?”小净空果断把被顾琰塞在雪里的叶子牌找了出来。 顾琰耍赖:“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藏的。” “就是你!就是你!我看见了!”小家伙气得爬上凳子,叉腰跺脚还蹦了起来!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 二人的小宠也开始争吵,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忽然间,顾小顺望了望门口:“有人?” 二人争吵的动作一顿,齐齐朝门口望去。 顾长卿原本只是在一旁悄悄地看着,不知何时看得入了神,竟然大喇喇地站在了门口。 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二人都看见了他。 “哇!大哥哥!”小净空瞬间忘记了方才的不快,从凳子上蹦下来,哒哒哒地跑向顾长卿。 顾琰也想过去,却猛地想到什么,一把丢了手里的叶子牌,手忙脚乱地将脸上的纸条扯下来。 扯完又想起来脸上画了乌龟王八。 他又绝望地把纸条贴上去! “大哥哥!发财发财!”小净空拱小手,礼貌地拜了年。 街坊邻居来他们家窜门都这么说,他也就学会了。 顾长卿眼神柔和了下来:“你们在做什么?” 小净空道:“打叶子牌!” 姑婆教哒! 老太太开了口:“小净空,谁呀?” 小净空回头道:“是大哥哥!” 老太太知道是谁了,唔了一声:“进来一起吃饭。”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然而就是有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顾长卿犹豫了一下。 他没想过上门拜访,所以没带礼物,大过年的这样似乎不大好。 “还愣着做什么?进来!”老太太道。 “是!”顾长卿走了进去。 他先给老太太见了礼。 奇怪的是,他行的是君臣之礼。 他自己都被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弄得一怔。 好在老太太与众人都没在意。 顾琰将自己的脑袋垂得低低的,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乌龟王八。 顾长卿看着顾琰那怂哒哒的小样子,忍俊不禁地轻笑了一声。 顾琰听见他的笑,整个人都不好了,果断在雪地里背过身子,甩了他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老祭酒带着萧六郎去探望那位病危的老友了,晚饭是顾娇做的。 不像侯府那样大鱼大肉,吃起来却别有一股小时候的味道。 饭桌上的气氛也没那么严肃,一家人吃得很开心。 顾长卿甚至有些后悔前两次为什么没有留下来。 吃过饭,小净空问他:“大哥哥,你要不要打牌?” “我、我不会。”顾长卿从小就在顾老侯爷的强压下长大,成长道路十分严格,玩与他基本没关系。 在他的认知里,他不该玩,也不能玩,否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小净空歪着脑袋道:“没关系,可以让姑婆教你!姑婆可厉害啦!” 他们三个全都是姑婆教会哒! 小净空是最聪明的一个,姑婆一教就会,时常把顾琰与顾小顺杀得片甲不留! 顾长卿犹豫。 顾娇弯了弯唇角:“过年,可以玩。” 顾琰也点头点头。 其实就连那么疼孙子的顾老夫人都没和他说过,没关系,你可以玩。 顾长卿仿佛终于要打破一直以来背上身上的一个枷锁,他深吸一口气:“那、那好吧。” 顾娇道:“去姑婆屋里打吧,那里暖和,我去拿点吃的。” 老太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顾长卿衣着气度都不凡,且一脸正气,一看在牌桌上就是个人傻钱多的铁憨憨。 老太太:“哎呀,当着客人的面画乌龟王八太不好意思啦,打十个铜板,最小的吧!” 小·土豪·净空刚收了租,好多钱钱,完全没压力! 顾小顺也还有一点顾娇给的压岁钱。 顾琰是最惨的,他的压岁钱还不够给小净空还债的。 他在小净空那里打工,挣的都是辛苦钱,每天十几个铜板,铲鸡粑粑铲到手软! 可是比起在顾长卿面前画乌龟王八,他还是宁愿把荷包输瘪。 大不了……就是再欠小净空的债,多给他铲几天鸡粑粑。 小净空:友情提示,你的鸡粑粑档期已经排到明年了哟! “我真的不太会……”顾长卿汗颜,老侯爷从不许他玩物丧志,他连叶子牌都不认识,半天才弄明白哪个是哪个,“要是打得不好,你们别介意啊。” 结果一上手,把小净空给秒了! 小净空:“……!!” 又玩了几把,老实说顾长卿对规则还处于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时常是打这个好还是打那个好?这个吧? 然后一出牌,轰炸全场了。 他自己都赢得莫名其妙。 老太太是碧水胡同的赌王,街坊邻居没有能从她手里赢到钱的。 老太太不信邪,上去玩了一把,结果被顾长卿吊打。 老太太的脸黑成了碳。 顾长卿讪讪:“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打这个了,我换一张。” 他换了一张最小的,不料凑了个顺子是最大的! 剩下是王炸,要给双倍钱。 老太太:“……” 速效救心丸还有木有? 一家子会打牌的被顾长卿这个连规矩都没摸明白的新手干翻了。 小净空灰头土脸。 他毫无灵魂地站在原地,被老太太抓狂地挼来又挼去! ------题外话------ 能向大家求个保底月票吗? 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