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凭什么——庄锦瑟你凭什么——” 身后是静太妃声嘶力竭的咆哮,连带着一串桌椅倒地的声音,不过有龙影卫在内,庄太后并不担心静太妃能够冲上来。 庄太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皇帝就杵在门口,一脸的呆若木鸡。 显然,方才他一直在偷听,还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静太妃透露的内幕有很多,然而他的侧重点只在最后一个,他看向庄太后,紧张又忐忑地抓了抓衣摆,有些别扭又有些激动地说:“我……我是母后的亲儿子吧?” 庄太后不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都说了不是!” 嗓门儿还挺大。 皇帝探出脑袋,往屋内静太妃的方向瞅了瞅,给了庄太后一个“我懂”的眼神。 随后,他跟着庄太后进了隔壁屋。 “你跟进来做什么?”庄太后毫不客气地问。 皇帝嘿嘿一笑:“我知道母后是故意说给静太妃听的,我就是母后亲生的!” 庄太后:“……” 这人怎么说不听了? 她自己生的孩子她自己不认得是吧? 庄太后扫了一眼皇帝的腰腹之下:“哀家生的是个不带把儿的!” 皇帝夹紧了双腿,一脸委屈。 就在庄太后以为这傻儿子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终于不再犯蠢了,不料皇帝委屈巴巴地来了一句:“小、泓、泓不管,小、泓、泓就是母后亲生的!” 不忍直视的庄太后:“……” 她可以丑拒吗? 另一边的屋子里,老侯爷与顾承风大眼瞪小眼。 顾承风像只被抓包的小鹌鹑,耷拉着脑袋立在屋子正中央。 老侯爷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承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就得从顾承风偶遇皇帝说起了,他与庄太后逃生的机会是顾娇拿命换来的,他不顾一切往前跑,面具都给跑掉了,因此当他碰到皇帝与老侯爷,一眼就被老侯爷给认出来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那会儿没与人交手,只稍稍用了一点轻功。 顾承风磕磕巴巴地说道:“我……那会儿在碧水胡同,陛下来碧水胡同找太后,我在书房里听到了,我担心太后的安危于是也出来找找,我……也想尽点绵薄之力。” 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居然要为太后尽绵薄之力,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老侯爷又道:“守城的人就这么把你放出来了?” 顾承风面不改色道:“我……拿出了定安侯府的令牌,说是您的亲孙子,他们就放行了。” 老侯爷半信半疑,只不过比起他是如何出城的,老侯爷更在意的是他怎么认识太后、又怎么会武功的? 顾承风也不知道庄太后流落民间的事祖父知不知情,毕竟庄太后对外一直宣称的是自己前面一整年是在行宫养病。 他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于是道:“这有什么不认得的?我又不是没进过宫!我去拜访淑妃姑姑的时候,远远地见过太后,还见了好几次呢!而且有一回,我不小心迷路了,是太后让人给我带的路。这话我一直没对您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太后。” 前面几句是半路回来的路上想好的,太后给他指路是眼下灵机一动现编的。 这就完美解释了他为何要出来找太后,因为太后帮过他呀! 他是在投桃报李! 哇,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不愧是我! “至于说武功,唉,我哪里会武功啊?就是一点轻功而已,和大哥偷学的!” 逻辑完美! 他可太会了! 就是……这杜撰小剧本的能力是哪儿来的?莫名有点儿熟悉…… 老侯爷依旧觉得古怪,但又确实挑不出错儿,他总不能去找庄太后求证,庄太后连皇帝都懒得搭理,更别说搭理他了。 深夜偷偷出府是要受罚的,念在顾承风救太后有功的份儿上,老侯爷让他乘坐马车回去了。 紧接着老侯爷又去皇帝那边复了命,将顾承风的说辞重新讲了一遍,大概是担心皇帝起疑,为何他们家的孩子要藏拙,是不是暗中在谋划什么。 毕竟出了静太妃的事后,老侯爷明显感觉到皇帝没从前那般信任自己了。 皇帝还沉浸在他可能是母后亲儿子的巨大喜悦中,没功夫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他表扬了顾承风,并且夸老侯爷教导有方。 静太妃是前朝欲孽的事不再需要任何佐证,罪名成立,何况她还盗窃先帝圣旨,谋害一国太后,罪孽深重,罪不容恕。 如果真让静太妃将庄太后带去边塞,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后的性命会堪忧,皇室的颜面会扫地,三军将士的士气会低迷……昭国的江山将陷入史无前例的动荡 这一次,皇帝没再有任何妇人之仁。 他来到关押静太妃的屋。 静太妃已经停止了挣扎,宛若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神情呆滞地瘫坐在椅子上。 皇帝的目光扫过她因挣扎而被绳子摩擦得血肉模糊的手腕,没说什么,让魏公公将东西拿了进来。 静太妃好似终于回过了神,她转过脸来,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沙哑着嗓子说:“泓儿……” 皇帝厌恶地说道:“别叫朕泓儿,你不配。” 静太妃自嘲地笑了笑,看向皇帝说道:“泓儿,你只是中了药,才会如此厌恶母妃,等药效过了,你就会知道在你心里,母妃比庄锦瑟那个女人重要百倍、千倍!” 皇帝的目光有如冬季的寒风一般凛冽:“你错了!不论有没有药效,朕都不会再相信你,更不会再拿你当朕真的母亲!” “是吗?”静太妃笑了两声,露出无辜又魔怔的神色,“那你来做什么?想从我嘴里问话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皇帝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前朝死士的后人也终究是拥有着死士的心性,他也没指望从她嘴里撬出消息:“朕来送你最后一程。” 静太妃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魏公公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上面放着一瓶毒药以及一段白绫。 静太妃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你当真……如此狠心……你们父子俩……都如此狠心……你们……你们……” 她没有哭,但就是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皇帝没有丝毫心软:“母子一场,这是朕给你最后的体面。” “体面?你杀母……你还谈什么体面!”静太妃唾沫横飞地痛骂,整个人疯笑成一团,“真不愧是你父皇的亲儿子……你们会有报应的……你们会有报应的!” 皇帝才不会被几句咒骂所左右:“朕是天子,朕顺应天道而生……” 静太妃打断他的话:“天子?哈哈哈,你怕不是忘了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皇帝仔细地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道:“没错,是母后帮朕谋划来的,所以朕要感激母后,从今往后朕不会再惹母后不快了。” 说罢,他转身出了屋子,连一个眼神都不再施舍给静太妃。 …… 七月的京城出了一件大事——静太妃去世了,因她如今的身份依旧是静安师太,是以更确切地说是静安是太圆寂了。 静安师太对外一直是一副身子骨羸弱的形象,为此瑞王妃带着妙手堂的大夫上门为她诊治了两回,皇帝也将她接回皇宫静养。 不得不说,她这副伪装出来的病弱人设帮了大忙,几乎没人怀疑她的圆寂有猫腻,听到这消息,所有人都想着“唉,身体这么差,果然还是能没熬过今年啊……” 然而也不是没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譬如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恢复静安师太的太妃身份,追封她为太后,并以太后之礼下葬。 谁料皇帝并没有这么做。 她一直到入殓下葬都是静安师太。 当消息传到碧水胡同时,顾娇、萧六郎以及顾承风三人都在。 “陛下他真的……”顾承风很震惊,作为当晚的知情人之一,他自然明白静太妃的圆寂别有原因,只是他也没料到陛下当真能做到这一步。 同情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个老妖婆作恶多端,祸害了后宫多年,害得太后与陛下反目成仇,差点死在彼此手中,更别说还有无辜的宁安公主。 她只要一天不除,便永远都是朝廷的巨大隐患。 静太妃的丧葬由萧皇后全权处理,皇帝连个面都没露。 皇帝决定派人去边塞,他原本打算派顾长卿去,毕竟顾长卿在军中任职,是明面上可以出动的人。 奈何顾长卿出京未归,这件事又刻不容缓,皇帝想了想,将唐岳山与老侯爷叫来了宫中。 他将能调动龙影卫的令牌交给了老侯爷,郑重其事地说道:“朕将信物托付于你,是希望你能替朕办成三件事——第一,收回龙影卫;第二,彻查边关动静;第三……将宁安公主平安地带回来!” 老侯爷万没料到皇帝会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他怔愣了片刻,双手抱拳,道:“臣……领旨!” 皇帝随后看向唐岳山:“你的任务就不必朕多说了吧?” 唐岳山抱拳行礼:“臣在此立下军令状,不杀尽前朝党羽,誓不还朝!” ------题外话------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