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折腾了许久,日头渐渐西斜,暮色于层林尽染,轻轻抖落在寺庙顶端,而马车终于晃悠悠地抵达了山顶。
相国寺的方丈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精神矍铄,一身僧袍挂在他瘦削的身上,硬是被他穿出了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双手合十,握着佛珠,冲傅知微行了个礼,见后面还跟着秦翊之,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
“原来是秦施主。”他一手拎着佛珠,脚下的步子急了些,似是见着老熟人,“老身在这相国寺等你许久,见你迟迟不到,还以为秦施主出了什么事。”
秦翊之朝他轻轻一揖,说了声阿弥陀佛,才笑着回道:“路上出了点状况,便正巧遇着长公主。”
方丈有些惊异地望了望秦翊之,见他眸色温柔地地盯着他身旁的少女,眉间带了点了然的神色。
少年温文尔雅,似青松翠柏,少女婀娜聘婷,比之朝露更甚。
年轻人呐。
他微笑着口说道:“阿弥托福,秦施主同傅施主也是有缘。”
“方丈说笑了。”
傅知微有些不爱听他这话,抢着回了一句,但念着方丈在京中也是德高望重,还是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她挪了挪脚步,同秦翊之站得远了些。
秦翊之看见了她的小动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方丈继续说道:“傅施主在路上耽误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老身就不在你们耳边多念叨了。”
“晚上酉时开饭,秦室主和傅施主切莫错过了时间。”
说完,他便唤了寺庙里的小和尚带傅知微和秦翊之去各自安排好的厢房住下。
相国寺掩映在葱茏的古树之间,寺庙周围栽种着几颗零散的桃花树,桃粉色的花瓣颤悠悠地开在空中,将落未落之态,像是含羞少女的粉颊,点缀在一片苍翠欲滴的绿波间。
点点夕阳的余韵坠落在枝叶掩映的间隙,拉长他们的身影。
傅知微的厢房同秦翊之的厢房隔得不算太远,但也有些路程,穿过回廊的时候,小和尚走在前面,他们一行人落在他后面几步远。
傅知微心下担心这秦翊之会不会和相国寺的方丈搞什么幺蛾子,同秦翊之行了一路,凑过去同小声问了一句:“你同这相国寺的方丈怎么这么熟。”
这方丈看着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怎么会和秦翊之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傅知微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这个问题。
秦翊之也凑得同她近了几分,温热的呼吸都要扑到她鼻上了,若有若无地撩拨着她秀挺的鼻尖。
她有些不适,反射性地撇过了脸,朝着湘云靠近几步,拿起手绢擦了擦鼻子。
秦翊之不自在地缩了缩手,神色尴尬,装作没有看到她动作,笑眯眯地说:“这一年来我常常来这相国寺上香拜佛,捐了不少香火钱,方丈同我聊得来,自然与我熟稔许多。”
傅知微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一脸的不相信。
这厮又在打什么主意?
司矍默默跟在傅知微身后,瞧着前面的一对璧人动作亲昵,相谈甚欢,失落地垂下眼眸。
暮色透过回廊的屋檐轻巧地披在他英挺的身姿上,也跟着透着些许落寞。
他开始贪心了。
司矍怔怔地盯着少女身后落下的倩影,有些不知所措。
他能看出公主这几日的苦恼。
自凤仪宫出来之后,她总是爱一个人坐在昭华宫发呆,偷偷地透过轩窗看他,偶尔撞上他的视线,也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
他越是笃定公主同秦翊之绝无可能,无论是上辈子的恩怨,还是这辈子的身份之别,可越是清楚,就越是明白,他也一样。
都好不到哪里去。
司矍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自己曾经以为能够不在意身份默默守着她,头一次,他希望她能够光明正大地拉着自己的手,不用再去计较那些权谋之策,不用再学着如何长大,学着如何一个人去承担那些风雨。
他想要成为她的剑,也想要成为她最坚实的盾。
可以为她披荆斩棘,也能护她顺遂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