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腕一般不会死人,要么是他蠢到连常识都不知道,要么他一开始就不想死。何思怀埋头开始干活——只要他不死就行,至于他怎么想的,以后打算怎么办,自己也管不着了。
……
江北被送到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有意识了,幸运的是在晕倒之前,该装的逼都装完了,没耽误什么事儿。
醒来的时候大约是晚上七八点,房间里只有一位年轻护士在帮他换吊瓶。
“姐姐。”江北悄悄唤了一声,护士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连忙要出去喊人。
“别别。”江北连忙小声喊住她,整个人软成了和先前完全不同的模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委屈又可怜,“姐姐,能不能帮我个忙?”
小护士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整个人也就化了——这个弟弟长得的确叫人怜爱,一举一动都戳在她心尖儿上,也不知道怎么就落成眼前这副模样了:“他们说你一醒就要通知他们,你可不要为难我。”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姐姐。”江北一听这开头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我就想问问,你认识刘民军医生吗?”
小护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认识呀,刘老师在整个宁昌都非常有名气哦,还是省厅的专家呢,我们院长跟他关系很好,刘老师也很关注我们医院这边的情况呢——怎么啦?”
江北闻言摇摇头,强行摆出笑脸,却被这段话里道貌岸然的刘民军恶心透了。
他本可以找小护士要个手机打电话向外面求助,但是听到了他们院长和刘民军的这层关系便只好作罢——他一旦借这位护士之手取得任何便利,最终都会现世报到这位护士的头上,轻则丢了工作,重的话甚至会遭到人身威胁。
小护士现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是最安全的,江北最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告诉她,并且什么都不依靠她。
江北的行为准则是,自己怎么作贱自己都没事,但是不能糟蹋人家。
但是出来一趟不能一点成果都没有,江北跟小护士随便唠了两句,大概理清楚了刘民军在本地的势力范围,哪些人能帮得上忙,哪些人该避着,江北心里大约有了个数儿。
除此之外此次“高价出游”也可以称得上小有收获,几乎是在教官眼皮子底下,江北神不知鬼不觉顺走了大夫口袋里的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甚至出神入化地躲过了回校的例行搜身,私人小金库又充实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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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完静心室之后,教官领着何思怀去了宿舍,室友们都已经睡觉了,狭窄的房间里塞了四张上下铺子,有一张上下都是空的,但是下铺的被子有被睡过的痕迹,应该是有主人的。
“吵你妈啊!”教官开门的声音把室友们都惊醒了,那边教官刚走,这边恼火的室友们就把气撒到何思怀头上。
被一通烂骂的何思怀耸耸肩,举了举双手非常敷衍地表示了一下歉意。
躺到上铺的时候,实实在在的床的质感让他怅然若失。他混沌的睡眠被室友断断续续的梦话切断了好几回,但是好不容易挨着床了,何思怀的心情也就没那么容易被破坏,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尖锐的哨声直接让他从床上弹射起来。
接着就是打仗一般的洗漱,一群臭烘烘的挂着个脸的少年们,蝗虫过境般卷过洗面池又卷向食堂,没有人在意寝室多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似乎也安于这样的现状。
吃饭的位置不固定,新来的何思怀当然没有饭友,因此他心情还不错——虽然馒头里的虫子让他恶心得紧。
食堂已经一扫昨日的混乱,再次恢复紧张到恐怖的气息。听说昨晚晚自习所有人都被打了板子,何思怀因为打扫卫生躲过了一劫。
——因祸得福,何思怀在心里冷笑着,只是觉得他们像一群荒谬的蠢猪。
正埋头抠着虫子,突然对面坐下了一个人。何思怀有些不爽,但抬眼看到的居然是江北。他左手小臂上还绑着纱布,但是整个人状态好了不少。
江北看到他也有些意外,只是点了个头当作打招呼。
——他不是来找自己的,是因为只有自己对面有个空位儿,但是看到他,何思怀还是挺开心的,起码人没事儿了。
何思怀也点了点头,说起来,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看清楚这人长什么样——小黑屋太黑了看不清楚,昨晚那一遭也没顾得上去看脸。今天,清晨的阳光刚刚好洒在他的脸上,少年人的轮廓被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的睫毛很长,晨辉似乎都忍不住在尽头凝成了露珠。
何思怀惊觉这个男孩儿的三庭五眼都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他只是快速瞥了两眼便没再多看了。
当初似乎是上帝让光将他带进了漆黑一片,现在看来,大约是他带着光劈开了无尽黑夜。
——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