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北因为睡着手已经垂了下去,大概是松开的时候很轻缓,何思怀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动。
一觉睡醒来之后,有些东西彻底消失在了昨日,有些东西却已经悄悄埋进未来。
何思怀没有什么神清气爽的感觉,事实上他还是觉得大脑不是非常清楚,昏昏沉沉的,有种尚未缓过情绪的凝滞感。
室友们起床后倒是被凭空出现在寝室的江北吓了一跳——这人不知抽的什么风,一个月了从没见他在寝室睡过觉。
江北似乎心情颇好,甚至破天荒跟大家道了声早,吓得一众避之不及的路人甲乙丙险些齐齐来个跪安。
看到江北心情那么好,何思怀情绪里的一丝阴霾算是消散了。跳下床薅了一把江北的头发,江北一转身,顺势把手塞到他的后领,虽然大夏天的一点都不冰,但是何思怀十分怕痒,直接骂了一句反手把江北摔到了床上。
然后江北躺在床上笑得不能自已,何思怀一溜烟跑去洗漱,留下一堆不明所以的室友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何思怀骂了江北还把他摔了,江北居然笑了。
江北他妈的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室友们一个个都猜这江北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彻底疯了,又对这个本来就掌握了实权的何思怀更加畏惧了三分——不管是不是真疯了,徒手抡江北可是能要命的。
最窒息的莫过于方脸同学,靠山倒了、仇人当家,这段时间一直心惊胆战,总担心何思怀会伺机报复自己,现在这家伙又降服了江北,不知道会有什么苦日子等着自己呢。
另一边,完全没有把方脸放在眼里的两个人在洗漱间欢乐会面,要不是周围都是人,两个人可能就会毫无顾忌地上手打闹了。
大概是因为先前朋友关系就维持得很暧昧,两人恋情刚开始的相处模式就非常自然,没有特别多的害羞和假正经,比起恋人,从旁观者角度看则更像是铁得不行的好兄弟。
——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门道的人看出来的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
“成了?”这是清早方媛见到何思怀说的第一句话,天知道何思怀只是想打探一下钱彬的事情。
“成了。”何思怀露出一副“那当然了本大爷什么做不到”的表情,方媛很捧场地竖了竖大拇指。
“钱彬什么情况?”迅速转移话题,方媛收拾情绪的速度不亚于何思怀。
何思怀显然低估了“钱彬”这两个字给自己带来的心理阴影,方媛话音还未落下,何思怀就感觉生理和心理漾起了强烈的不适:“别问。”
“好。”方媛懂事得很,不该好奇的从不探究——除了情感八卦。
“一言以蔽之,江北昨天把他打了。”何思怀高度概括了事件的主要环节。
方媛回答:“隐隐约约有听说,他今天也没来上班,不过这事儿压得挺严的。”
何思怀点点头:“回头帮我打听一下他的动向。”
“好。”方媛快速回复之后就去跑操了,留在原地的何思怀又觉得一阵恶寒。
其实更令他惴惴不安的,是江北之前提到的“视频”。何思怀没敢多问,也不知道是存在电脑里、硬盘里还是手机里,不知道有没有备份,也不知道有没有删除。
何思怀想让钱彬绳之以法,这就意味着可能需要这些视频作证据,但这些东西一天不被消除,对江北来说就是不可磨灭的伤害,因此何思怀又不太想让这些视频留下来——问题还没摆上台面,就已经陷入了两难抉择中。
何思怀感觉自己大概要得钱彬恐惧症了——如果自己以后因为他在某方面不行了,何思怀真的会立刻自杀变成厉鬼撕了他。
钱彬的事情似乎给了何思怀很大的心理冲击,除了连续不断的噩梦、很难调动起来的情绪、时不时闪回的可怕回忆,何思怀发现自己连注意力和记忆力都有下降的趋势,甚至连精心策划已久的“出逃大业”都兴趣缺缺起来。
何思怀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虽然没有到抑郁的地步,但的确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定影响。他可以选择跟江北诉诉苦,但偏偏他又觉得自己最没有资格在江北面前提这件事情,于是只能小心地藏好每一份低落,小心不被江北发现端倪。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上午的第一份快乐,居然不是江北带来的。
吃完早饭,何思怀照例开始检查餐盘,稍微有些意外的是,今天金岩刚刚好“刑满释放”,一个人坐在食堂的一角,落魄而局促。
造化弄人,何思怀拿着小本子走到他面前时,感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但是何思怀没有刻意针对他,那些睚眦必报以牙还牙完全不是何思怀的风格,在他眼里反倒是一种自降身价的行为。相反,像现在这样轻蔑的、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不屑——你还不配我何思怀动私刑,才是让金岩怒火攻心的。
气吗?气吧?气就对了,我可就要气气你。
当他看到金岩在原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实则气得肉眼可见地发抖时,差点憋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