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采访?何思怀的第一反应除了厌恶就是反感。
事实上这段经历对他而言相当不光彩,以他的性格一旦逃出来就万事和自己无关了。
说白了,想曝光钱彬主要是想给江北出口恶气,但是曝光学校的事对他来说也只是耽误时间、反复给自己恶性刺激而已,再加上万一刘民军没被定罪,谁出了头就有可能被报复。
他并无意为其他有相同经历的人敲响警钟,那些所谓大义离了他和江北的利益之后,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而且说到记者他有些心理性的排斥——为了流量和曝光可以不择手段,不惜揭开受害者的伤疤也要挖出足够刺激的猛料,这就是他对记者的全部印象。
“你要不是特别想去,那我就拒绝了。”江北知道何思怀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就是拒绝,他本身对这件事情没有想法,因此主要还是看何思怀的意见。
“应该不是只采访我们俩吧?”何思怀还是有些犹豫地问出口。
“应该不是。”江北没问那么多,但听警方的意思应该是全面撒网式的调查。
“那就……”何思怀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江北的手机又响了。
“喂?”江北不太喜欢说话被打断,接起电话时整个人又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喂是北哥吗?”电话那边传来窦子康的声音,江北猜他是在派出所那边要到了自己的电话,正拿着单位座机给自己打呢。
“是。”江北回。
“你知不知道有记者要来采访啦?”豆子的声音显得很激动,就好像考了省状元准备接受媒体拥堵一般。
“知道。”江北就猜到他要说这事儿。
“你去不去呀?”豆子问。
江北看了何思怀一眼,何思怀摇摇头,他了然:“不去,何思怀也不去,他跟我一起呢。”
“哦……”窦子康的声音也没有落寞,只是在思索他的回答,“我答应啦,爷要上电视啦!”
上个屁的电视……在一边听着免提的何思怀不由喷笑出来——这种情况下上电视的肯定是一坨由你颜色拼成的马赛克,名字化成“受害学生窦某”,甚至连窦某都没有,声音给你扯成钢丝一样细,除了亲妈谁都认不出来。
“哦那恭喜啊。”江北还算善良,没有拆穿他的美梦。
“你们来不来玩呀?下午我妈就来接我啦!”窦子康家在北京,离宁昌很近,基本上开个车就能过来。
江北又看了眼何思怀,鉴于可能是跟这个豆子见得最后一面,加上他自己还是有点好奇采访是什么样子,何思怀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成。”江北点头。
……
第二天上午,两个人起早吃了早点——终于在吃了几天重油重色的大荤之后,何思怀有点腻了。
两个人吃了豆浆和煎饺,拾掇拾掇就去派出所了。
到采访区的时候,窦子康和几个同意采访的学生已经签好了协议,轮流等着去单独接受采访。
采访是独立封闭进行的,何思怀他们想来凑热闹也看不到实在玩意儿,于是就陪窦子康在休息室拉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跟这个亢奋的“要上电视的马赛克”聊天。
“出来那天警察给我妈打电话,她在那边哭得哟。”窦子康在旁边拍着大腿连声啧啧,“我一开始还怪她,后来知道她也是被骗了,她那嗓子一嚎出来,那个惊天动地,长城都得塌了一半,我还哪敢怪她呀。”
窦子康说话就像讲相声,何思怀怀疑他有天津血统,每次把一些特别悲戚的事情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何思怀都想给他两只手一边塞个快板儿。
不过看窦子康说着说着眼里就冒了泪花,何思怀有些心疼又有些羡慕——这家伙虽然一天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儿,但是在里面吃的苦绝对不比其他人少,当初虽然是他妈亲手把他抓来的,但是结束了还知道后悔,相比起自己和江北父母的冷处理,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方媛应该是早早就走了,听窦子康说来接她的是个身材绝顶貌若天仙的大姐姐,何思怀便猜到是她的女朋友来接的她。
还没等到窦子康进去接受采访,门外传来一声嘈杂,里面夹杂着许多成年人的怒骂狂吼。一边的江北又开始紧绷起来,何思怀连忙上手帮他捂住耳朵,一边皱着眉听门外的声音。
“我们教育孩子的事情,怎么自己都不能做主了?!”听清的第一声是个男人的声音,后面就听到一个哭嚎的女声跟着附和:“对呀,这些孩子我们实在管不了,你们能不能理解我们家长,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