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烦恼的梁玉还在为要想不露破绽就得装文盲而叹气,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的婆婆已经在神婆处求符了。
自从家里娶了何小芬,蒋从英就觉得,她这日子过得比以前伺候谢家一家老小时更累心。
她之前估计着,何小芬这个女人怎么也得在清明前离开,等她离开,她也就能歇口气了,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天天提醒吊胆,连睡觉都得在枕头底下搁把菜刀。
但是,老天爷好像就见不得她消停一样,眼看要解脱,又横生出了枝节。
蒋从英想起今天早晨的何小芬,就忍不住眼皮突跳。
一个只会说土话的山里妞,忽然普通话字正腔圆,语气转换自如,而且连敬语都用上了,居然对她称“您”!
要不是大风大浪经的多,能沉得住气,蒋从英怕是当场就得惊吓地离地三尺。
很久之后,当梁玉知道自己一张嘴就漏了馅儿时,不由觉得老天捉弄人。
这能怪她么?
蒋从英跟明安两人都是用标普对话,谢家当时又没有旁人,她理所当然就没有注意口音这一点。
蒋从英怀疑何小芬中了邪,叫野鬼上了身,但是她还不能对人说。
神神叨叨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她觉得掉身份!
她用的借口是“小孙子最近好像睡得不□□稳”。
这话一说出口,急于做推销的神婆立马就从小儿夜惊开始,扯了一大篇耸人听闻的鬼神故事。
蒋从英顺坡下驴,“关心则乱”地求了一堆花花绿绿的鬼画符。
安神、辟邪、驱鬼……什么名头都有,还是双倍的。
回到家,她把里面的“驱鬼”符都挑了出来,烧成灰单独掺进了何小芬的饭里。
蒋从英从前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敬而远之,觉得这都是骗人的东西。
但现在,她宁愿自己以往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衷心希望神婆法力高强,能一举驱除何小芬身体里的野鬼。
蒋从英端着碗,一边给孙子喂饭,一边留意对面何小芬的反应。
她看到何小芬皱眉苦脸,面孔都有些扭曲,猜测着符灰是不是奏效了,心中跃跃,表面不动声色,“儿媳,今天的饭怎么样?好吃么?”
儿媳何小芬,也就是梁玉,皱着眉头很想回答:不怎么样,难吃!
梁玉苦着脸,没敢细嚼就囫囵咽下嘴里的饭,略委婉地问她婆婆:“妈,今天柴灰是不是落锅里了啊?”
每一嘴都能尝到炭火味儿,饭里还飘了一层黑点点!
她出口一声“妈”,蒋从英眼皮一跳,心下失望。那野鬼还没走!
何小芬都进门三年了,扭扭捏捏,每回见了她,就跟耗子似的低眉躲眼,她要是能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叫她妈,那只能是重新投回胎!
哦,不对,也不是非得重新投胎,像现在引鬼上身也能行。
蒋从英垂着眼皮,不叫这来历未明的野鬼看出自己心里所想,顺着她的话往下答:“嗯,是不小心落进去些。”
梁玉反应极快,立马乖顺地表态:“那晚上我帮您烧火。”
她都来了两天了,除了洗过一顿碗,她现在的婆婆就没督促她干过其他家务。
蒋从英不光家务全包,还帮忙带孩子,梁玉觉得这不管搁到哪儿,都能算的上是十佳婆婆。
原先的婆媳冷淡,估计还是因为原主何小芬不会做人。
在这一点上,梁玉可不乐意延续何小芬的风格。
婆媳也是人际关系的一种,人跟人相处,讲究得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把别人主动伸出的橄榄枝打落在地的,都是棒槌。
蒋从英心里很想拒绝梁玉的主动帮忙,但是注意到跟野鬼挤眉弄眼的小孙子,她犹豫一下,冷淡地嗯了一声。
野鬼玩性不小,动不动就拉着小孙子“跳格子”“斗树叶”。她帮忙烧火也好,省得老在她孙子跟前,弄得她不放心。
梁玉手指在桌下画了个方框,明安这个聪明的小东西立马张手比了一个“OK”。
这个动作是梁玉新教他的,小豆丁两根短短的手指肉呼呼的,“O”字那个圈都接不上头。
暗号对接成功,两人顺利交换了如下信息:
梁玉:吃完饭跳格子么?
明安:跳!
梁玉找小豆丁当然不是单纯地为了玩,她主要目的是为了从小豆丁嘴里套话。
小豆丁年纪小,不记事,话也讲不清楚,其实很不济事。
梁玉倒是想跟她婆婆套话,但是从前的何小芬大概把婆媳关系搞得有些僵,蒋从英经常无视她,让她连套近乎的口子都找不到。
这样一比,小豆丁虽然不济事,但是聊胜于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