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自己很平常地洗漱,之后将茶几上的资料全部都收进了包里,确定自己带了钥匙钱包和手机后检查完水电出了门,向早餐店的老板买了早点并正常地上班。上午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中午吃的是员工食堂的饭菜,下午被隔壁同期的同事邀请去聚会,以有事为由婉拒,下班时在电梯内遇到了阴阳怪气的隔壁设计部总监,并顶着他诡异的视线离开公司。
大致和平常一样,但又和平常不太一样,比如鲜肉生煎里那个拿错了的鲜虾口味,还比如设计部总监少有的搭腔邀请喝咖啡,每一秒习安都想起一点东西,正是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天气有点阴沉,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云层低垂夜风微微。正是下班的时间,屏幕里他缓步走出公司,周围行人匆匆,习安顺着人潮坐上地铁,到站后转了公交,在离住的小区约一百米的站台下了车。
看到这里习安心下一阵焦躁,下意识不想继续看下去,可电脑内还在播放着,习安点了点鼠标发现毫无动静,想要强行关机却发现根本没有主机!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穿过十字路口,一辆红色跑车失控地朝着他的方向直直冲了过来,而他已经来不及拉走面前那个闪躲不及的小女孩,只能一把抱住了对方,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与猛然摇晃的画面,一片血红。
红色的石蒜花妖娆地盛开在屏幕内,让习安下意识回想起那瞬间的疼痛而发颤的一幕已经消失,只剩下一行小字:“欢迎来到转生乡。”
在那种几乎要忍受不了的疼痛中,习安发现自己原本干净的手上慢慢浮现深可见骨的伤口,胸口隐约出现的闷沉钝痛感大概是肋骨断了几根,而前一秒还完好的衣服瞬间变得破破烂烂,染满了鲜血。
习安还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的话就是白痴。
他死了。
………………
在想起那些记忆之前,虽然隐约有些预感,但习安还是怀有一丝侥幸,自己也许只是被谁带到某个地方或是遇到了某种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毕竟他才24岁,就算想过自己某天发生什么意外离开这个世界,大概也还早,那些听说的、看到的早逝的事,应该还轮不到自己身上。
但想起一切的那秒,不可抑止地涌上心头的大部分还是不甘,习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明明可以躲过去活下去,结果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把十三年前父母在车祸里救下来的那条命给送了出去,自己还不知道那女孩到底活下来了没有。
如果说不后悔那绝对是假的,一直以来他只是想好好活着,但在看到女孩茫然无措的样子的时候,突然想起十三年前的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就扑了上去,当时被车狠狠撞上去的时候自己还抱着女孩飞了起来,摔出几米不说还在马路上滚了好几下差点又被另一辆车给碾过去,最后似乎是撞上了马路边上的消防栓,疼的不行。
现在自己大概是死透了,毕竟还没撑到救护车来他就已经没了意识——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英勇的一次了。
那真切的死亡带来的窒息感让习安忍不住将头抵住墙壁,想要找个东西之城自己的身体,说不清现在他到底是种什么感受,只觉胸口闷沉,几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目前住的房子是租的,还有两个半月到期,房子里大部分东西都是房东自带的,父母留下的钱在他他们去世后的几年早就用完了,剩下的也只是一些相册和旧物,都好好地保存在衣柜角落里,现在他的存折里只有不到三万的存款。他死了,那些没花完的钱、不多的衣物和用品、没通关的游戏和办公室里遗留下的东西都与他无关了,习安本身朋友不多……出席他的葬礼的,大概也没有多少人。
说实在的他不想死。
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对着屏幕里的花形图标发了好一会儿呆,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件事后他缓缓回神,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像是有人一下下捶着桌子的闷沉敲击声。
习安突然想起那个少年还被自己丢在外面,也不知道恢复记忆了没,鉴于两人几乎同时来到这个地方,有些同病相怜的他决定去看看。
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血污的身体,恢复记忆那瞬间的剧痛已经消失,即使手上横着一大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可他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多少有点奇怪,习安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胸腔里一阵翻涌,然后突然噗地吐出一口血。
习安:“……”
盯着桌子上的血迹看了好一会儿,习安抬手擦擦嘴边的猩红,毫无负罪感地决定不去清理这滩液体,挪开椅子站起身,他打开那扇隔开这个狭窄空间与外界的门,看到对面的场景时愣了愣。
那个刚刚还抱着他不撒手的二百五就在对面的小隔间里,门大开着,而那少年就趴在桌面上,头埋进胳膊里浑身颤抖,喉咙里发出几乎快要听不到的呜咽,看样子像是忍耐着那快要脱口而出的哭声,可到底还是无法克制那激烈的情绪,右手发着抖一下下轻捶着桌面,隐忍却难耐地发泄着些什么。
习安想起自己,眼眶微红,终于还是泄露了一些情绪。
安静地靠在门边等待少年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习安敲了敲门,少年身体微微一震,立刻挺直腰板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回头露出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没底气:“我没事!”
习安:“……”没人想问你有没有事,谢谢。
少年面前的屏幕里是一片蓝色,视角向上看到的是似乎触手可及的天空,习安看着看着叹了口气:“喂。”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