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在襄国都城的地位非同一般,不管是平民百姓家俗务纠纷,还是朝廷命官间争斗龃龉,都有权查问;无论是张三丢了把锄头,还是李四策划谋反,都在它的管辖范围内。
也因此,顺天府的大牢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曾经显赫一时的也好,曾经与狗抢食的也好,襄朝本土的也好,其他国家的探子也好,在这大牢中都不罕见。
因为管辖范围大,犯人也多,顺天府的大牢占地格外广阔,牢房布局东转西折,宛如迷宫。
幸好多言言在进来之前已经将宋早早画的示意图记在心里,否则一个个牢房查看过去,别说找到人了,就连顺利找到路出去都不容易。
大概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多言言刚一进来,就有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连带着浓浓的腐臭味、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躲在门后的阴影里缓了好一会,感觉渐渐适应了这种味道,才继续往前走去。
因为是深夜,牢房中只有靠着两边墙壁的地方燃着机两列火把,光线十分昏暗,且又有层层叠叠的木栏投影,到处都影影绰绰的,对于多言言来说,要想隐匿身形并非难事。
值守的差役有的靠着墙在打盹,有的呼朋引伴凑在一处赌钱,呼喝笑闹,少有老老实实站在关卡处守卫的。
多言言一边小心潜行,一边将五感扩到最大,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囚犯的呓语声、呻.吟声,差役的呼噜声、说笑声,甚至角落里的虫鸣声,都被他捕捉入耳。
他时刻注意着,打算一有异常,便立刻藏起来。
然而一路上顺利的超出预期。并未遇到什么波折,他很快就到了宋早早告诉他的,关押宸玉的牢房,壬字一号房。
与别处的松散不同,这里的把守格外森严。
七八个持刀的差役站成一圈,每隔几步便有一个,将这间牢房围得紧紧的,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也很难不被察觉。
然而多言言丝毫也不惊慌,他就像是一个影子一般静静蛰伏在黑暗里,默默数着时间。
他丑时正从家里出发,到顺天府的时候大约是丑时二刻,如今差不多已经是丑时三刻。
——差役们轮值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喧闹声,一批批的差役走了进来,与原本守在这里的差役交班。
半夜值班辛苦,来接班的大多数人都给值班的兄弟带着吃食,交情好的还有酒有菜,几人围坐在一起吃喝聊天。
——这是差役最多的时候,却也是守卫最放松的时候。
多言言瞅准时机,悄悄来到牢房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心地伸出手,握住铁栏往两边使劲一掰,手腕粗的铁栏顿时向两边弯开,露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口子。
他小心地走了进去,借着黑暗的掩护,探了探地上人的呼吸。
宸玉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白色囚衣被鲜血浸透了,湿淋淋地裹在身上。他身下的稻草早被染红了一片,借着隐约的火光,还能看到地上两道殷红的拖痕。
外面差役们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最近真是忙死了!都怪那帮该死的暴.民,一千多人关进来,咱们轮班都快轮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