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是不可能了。
战争爆发后,她被斯木里带着离开了丹城,与齐钺的方面彻底断了联系。丹城与北境军近况她已经无从知晓,齐钺接下来的安排部署她暂时也无法揣测。
她目前能做的,也只剩下按照斯木里接下来的反应,见招拆招。
“现在什么时辰了?”林诗懿伸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裴朗,向裴朔靠了过去,“我睡了多久。”
“午时快过了罢……”裴朗眯着眼睛看了看挂在天中的红日,他侧开身体给林诗懿腾开位子,“其实只是寻常的昏睡穴,不过林大夫您真的睡了很久,想来是最近一段时日都没有好好休息……”
听着裴朗的话,林诗懿才发现的确是已经快要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她将三指搭上裴朔的脉搏,陡然间心中一凛,“你给他吃过什么?”
“什么也没有啊——”裴朗也被林诗懿的面色带着紧张了起来,“连斯木里都是逃命出来的,就算他们备了干粮大概也不会舍得分给我们……这草原之上炎热干燥,我怕裴朔受不了,就多打了一些湖水喂他喝下,旁的就再也没有了啊……”
裴朗低头又在琢磨了一会,喃喃道:“这水我也喝了,连斯木里带来的人也都在这湖里汲水,能有什么问题呢……”
“没有问题。”林诗懿像是在回答裴朗的自语,他一把掀开裴朔胳膊上的薄衫,盯着裴朗,“你没有发现,他的皮肤已经停止渗血了吗?可是他应该已经很多天没有服药了罢——”
裴朗急忙爬到裴朔身边,在惊喜和大夫面前,他也顾不得那些幼时的礼教了,一把掀开了裴朔的衣衫,前胸后背的仔细查看。
起先他一直担心裴朔的身体禁不起这一夜的折腾,不曾想竟会有了好转。
林诗懿搭了脉,现下说毒性已解虽是言之过早,但裴朔身体里的毒性本就不强,单从脉象里看,中毒带来的奇异脉象的确是有细微减弱的迹象。
这水……
林诗懿看着面前那一汪波光潋滟的湖水,看着眼下唯一的线索。
“你是说,丹城从建立之初——”林诗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盯着又惊又喜的裴朗,“就所有人都饮这里的湖水,对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斯木里那样的财力和物力在北境掘井。”裴朗不明所以的点头,“尼勒布斯是整个丹城唯一的水源。”
林诗懿只想过水里有毒,却从来没有想过水能解毒……
原来,一切的方向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曾经,在隗都悬丝诊脉时见过的诸多疑难杂症在这一刻如书本上的纸张,在她的脑海中一页页地翻过,最终定格在一位隗都权贵年老瘫痪的父亲身上。
那位权贵虽无实权,却是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身份贵重无比,又是一位事亲至孝的主。
权贵的父亲瘫痪在床多年,听闻隗都城出了一名悬丝诊脉的神医,便专程带了老父来碰碰运气。
后来林怀济听闻了此事,因为自己早年受过那位老者的些许提携之恩,还特意叮嘱过林诗懿一定要上心,希望女儿能为自己将当年的恩情还报两分。
林诗懿当时搭过脉,那老者分明是被脑中淤滞的血块阻碍了身体的行动;可是因为血块积年太久,已经成为痼疾,是以她几副行气活血的汤药下去,都不见丝毫起色。
为了替父亲聊表对对方当年恩情的谢意,林诗懿在那一段时间内宵衣旰食地翻遍了手边的医书药典,终于在一本已经失传已久甚至书页都不甚齐全的古籍里查到了一味秘药。
书中记载,在北方,有一种植物研磨而成的药粉,赤红无味,可化瘀血;但药性极强,是为大破之方,医者运用计量稍有不慎,便毒赛砒/霜,会夺人性命。
林诗懿身为医者,自然深知,药之于毒,往往只是一线之隔的道理。
那医书本就是残缺的孤本,无从考据;那种药粉也因为药效太烈早已失传难觅;加上患者年事已高,身体恐是禁不起一番折腾。
与患者亲眷商量后,此法最终作罢。
是以最终,她也没能找出那一味失传的秘药,这事儿便也慢慢被淡忘了。
现下,林诗懿望着眼前满目的赤红,双肩微微的颤抖。
她静心沉思之时,不查已有人悄悄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林大夫醒了?这一觉睡得可真够沉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弥补短小,今日双更,稍后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