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问候显得既客气又礼貌,甚至带着两分熟稔的关切。
林诗懿越发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泛着恶心,她偏过头去,不想看到斯木里那张伪善的嘴脸。
“怎么?”斯木里将所有情绪都伪装得很好,他走到林诗懿的面前俯下身来,言语间没有任何波澜,“利用完我,林大夫就连病人都不管了?”
“现在想要利用对方的人,恐怕是阁下您吧?”
林诗懿再次被高山的威压笼罩,最后的尊严不准他仰望斯木里,她平视着前方。
“你本就知道我解不了你的毒,但是你还是强行掳了我出来。昨夜我能当众揭开你的真面目就没想过活命,你也该知道,那之后你就不再是我的病人,也不可能威胁我再替你瞧病。斯木里,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林诗懿看着满目的赤红细细地盘算着。
“我与齐钺不睦是事实,随便你信不信,你若是想找人对付他,那就是聪明人的百密一疏了。我不可能是你在齐钺那儿的免死金牌。”
“是吗?”斯木里夸张地笑,声音却很低沉,“你知道齐钺疯了吗?这次只怕不是演戏,不如聪明的你猜一猜,这次是了为什么?”
被人背后谈论的“疯子”本人此刻正倒在丹城太守府邸的前厅里。
身边往来进出的近卫一条条地呈报着这场战役的各方信息,齐钺却瘫软在靠椅里,目光呆滞的望着房顶。
近卫们呈报的都是伤亡数字,战俘,缴获的存粮等一系列重要的信息,却等不到统帅半个字的回应,大家都只能把焦急和疑惑的眼神投降一旁的荆望。
可荆望此刻的心里,只怕比他们还急。
自从陪着齐钺杀进丹城太守的府邸,他二人的刀头舔过多少鲜血,一间间地在府里找过来,都没有找到林诗懿。
从那时开始,齐钺就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直到大军占领丹城,府外的精锐先头部队冲进府中肃清了整个府邸,齐钺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掘地三尺,把夫人找出来。”
之后这人便一直瘫坐在椅背上,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十几年前摧毁齐钺童年的那场浩劫延续至今,十几个年头下来,一切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可荆望分明在齐钺的脸上找不到半分凯旋后的快意。
他只看见齐钺呆呆地望着虚无,仿佛是一个死人。
“将军……”荆望无所适从地没话找话,“让我看看你左肩的伤罢?”
齐钺还是没动,也不言语。
荆望试探着上前,见对方果真没有任何反应,才小心翼翼地扒开对方甲胄的一角——
里衣洁白,没渗出一点血丝。
这让荆望悬着的心稍定,“有这么好的药,夫人怎么也不早些拿出来……”
荆望自顾自的小声嘀咕着,却不想旁边的人突然出声。
齐钺的声音也仿佛是个死人,沙哑得好像来自地狱,“你懂个屁。”
荆望闻声转头,看见已经两个时辰枯坐的齐钺终于偏了偏头。
齐钺望向窗外大盛的天光,虚弱地问:“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这时候的荆望已经不在意齐钺到底说什么,只要能说话就是好的,他连忙答话,心里还想着怎么能引着齐钺再多说两句,“将军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时间不多了,荆望。”齐钺还是呆滞地望着窗外,“卫达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场面你镇不住。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去找她。”
荆望心道,齐钺这说话还不如闭嘴,张口闭口的没有一个字吉利。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顶撞,只能顺着齐钺的话安慰道,“侯爷要去哪?找夫人吗?已经吩咐下去了,手下的兄弟们正挨着太守府一间一间地找呢,没准儿一会就有信儿了。”
“怎么又弄丢了……怎么又不见了……怎么……又不要我了……”
齐钺好像听不见荆望的话,断断续续的低语。他把手伸进甲胄里哆哆嗦嗦的摸索了半天,掏出那个精致的锦囊握在手里。
荆望听不懂齐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盯着齐钺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捧着锦囊突然泪如雨下,连声音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