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淼儿只问她道:“你不是好奇吗?”
好奇自是好奇的,对于聂黎,林昭确是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只是还未开口答她,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无常剑,今日也肯赏脸前来,真是令我这苍梧馆蓬荜生辉。”
说话那人嗓音泠泠然似环佩相撞,在这嘈杂之中亦毫不失色,虽并未刻意叫喊,却仍使距他甚远的林昭杨淼儿二人听得真切,近处之人如何,自更是不必言说了。
不过是一句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客套话,却因“无常剑”三个字,引得来往宾客纷纷驻足侧目,院中鼎沸人声亦倏然间小了许多。
林昭不觉往前走了几步去看,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头戴白玉冠,身着一件藕荷色宽袖交织绫圆领袍,手里握着一把乌钢骨的素缎面折扇,扇面上画着美人对月抚琴之景,题字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好一派风流才子的模样。
“不过那琴我早已许给了旁人,还请恕未衡待客不周。”那人又说道。
聂黎便问:“不知馆主将琴许给了何人,可否告知聂某,某自去讨买,定不再来烦扰。”
林昭听聂黎提到“馆主”二字,心下揣测,那人应该便是这苍梧馆的新馆主温辅了。
今日之宴,正是因着苍梧馆换了新主人,遂才请了各方豪杰商贾来此,借着赴宴的名头见一见这位新馆主,日后做起生意来,也好不至面生。
林昭不知这苍梧馆存在了多少年,只自幼便听说,其中珍宝比宫中还要多上许多倍,真真是富可敌国之所。从前的馆主温老先生是个颇喜欢兵刃的人,遂因着那些兵刃,与江湖中许多豪杰都有往来,这苍梧馆在江湖中的名号,便也愈发响亮。
林昭还曾与老馆主有过数面之缘,那老头子是个性情中人,年逾古稀仍时常奔走于各地,去寻那些擅铸兵刃的能工巧匠。
温辅是温老先生的独子,遂算着年纪,林昭一度将这人想象成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富商模样,今日一见,着实未料到温辅会是个如此年轻之人。
温辅含着笑也不答聂黎,目光微动,正透过人群间的一点缝隙看到林昭,他于是合了扇子,轻轻往她这边一指,说道:“说曹操,曹操便来了。”
杨淼儿站在林昭身侧,四向看了看,见身边近处再无旁人,不由得低声问她道:“你?”
“我不识得此人啊。”林昭亦低声回她。
林昭哪里知他说得是谁,她可是连见都未曾见过此人的。
温辅说罢,却竟向林昭这里走来。
林昭暗忖,温辅方才指的定不是自己,应是自己后面的什么人吧,如是想着,她便要往一旁让开些,怕自己挡了那人的路,平白闹出误会,温辅见她转身要走,忙就唤道:“羡鱼妹妹,别来无恙否?”
听得温辅一声呼唤,人群忽又聒噪起来,有人低声问:“怎么,这新馆主竟还与那林羡鱼有些私交?”
有人问便有人答:“这倒不曾听说,只是听闻归云道长过世后,便鲜有人见过林羡鱼了,没想到今日竟能在这里一饱眼福。”
而这林羡鱼究竟何许人也?乃是那玄尘观坤道——归云道长的关门弟子。
这女娃自小便是个美人坯子,且又是个通透的绝世妙人儿,引得不少见过这女娃的侠士竟扬言说出“待林羡鱼及笄,我定要抱得美人归”这样的蛮话来,这蛮话一传十,十传百,传至如今,在江湖中竟也算得上是耳熟能详了。
林昭被那温辅唤得脚步一顿。
林世曜早年游走江湖时,有个化名叫“林渊”,林昭取了“临渊羡鱼”的谐音,便也就化名作“林羡鱼”,遂方才温辅喊那一声“羡鱼妹妹”竟确是她无疑了。
林昭因而转头看向温辅,见他一路走过来,心中急忙思索着,自己究竟在何时见过此人,奈何他健步如飞,她尚未忆起丝毫来,这人便已立在了她面前。
温辅仍是那副含着笑的模样,仿佛是猜到了林昭心中所想,对她说道:“去岁冬至,折梅雅集之上,听闻羡鱼妹妹提及秋风琴被盗之事,似乎颇为在意。未衡虽两月前便寻到了此琴,但想着今日呈上,或可给羡鱼妹妹一个惊喜,还望妹妹不要怪罪才是。”
去岁冬至雅集——林昭略略回忆一番,彼时如温辅这般打扮之人数不胜数,她实是对他毫无印象,故如今他这一口一个“羡鱼妹妹”喊得她颇为不悦,却又不好当着众人面驳他,只说道:“劳温馆主挂心了,秋风琴乃先师颇为重视之遗物,若温馆主真寻到了秋风琴,羡鱼自当重谢。”
“那还请羡鱼妹妹移步一观,也好鉴个真假。”温辅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林昭往前走。
林昭听闻是秋风琴,自然是要跟去看看的,却又想起聂黎来,遂止了步子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