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某明白,温馆主夹在中间,实是左右为难,毕竟席间尚有商贾妇孺,哪里能见得这等比武打杀之事。不如这样,温馆主只说聂兄是林某的贵客,若要比武,不如改日到我家中来,林某自好生招待,今日便算了,莫妨了温馆主今日之宴才好。”林世曜笑道。
“比武,不都说是点到即止吗,哪里会有打杀呢?”温未衡不肯罢去,抖开扇子摇了摇,笑道,“莫非是无常剑怯战吗?”
林昭听这句话,分明就是温未衡说来激聂黎的,莫说高手过招,即便是如她这般只会些皮毛的,尚不能点到即止,若要说怯战,岂不就是说他技不如人,贪生怕死?
“聂某今日,”聂黎略顿了顿,林昭细观其神色,仿佛是倏忽间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可这话又不能只说一半,只听他索性说道:“不想杀人。”
还真是……直白。
林昭在旁一时没有忍住,轻笑出了声,而后又不免帮腔道:“温馆主今日之宴,原来却竟是鸿门宴吗?”
“羡鱼妹妹说笑了。”
温未衡下一句尚没来得及说出口,林昭便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眼眸中尽是不悦之色,两道小山眉也微蹙起来,对他冷冷道:“我却不觉哪里好笑,许是羡鱼不比温馆主博闻广识,我竟从未听说过,谁家开宴曾有过迫着宾客去比武的先例。”
温未衡没有料到林昭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没能接上话来,屋中便静默了一阵,林世曜见气氛颇有些尴尬,故佯斥林昭一句道:“羡鱼,莫失了分寸。”
“羡鱼妹妹说得有理,”温未衡回过神来,还是那副含笑之态,对林世曜揖了揖,说道:“是未衡思虑不周,还望林兄与聂兄莫要怪罪才是,改日我定设下酒宴,与你二人好好赔罪。”
林世曜闻言倒也乐意给他个台阶下,只说道:“今日宾客如云,想是有些人吃多了酒,忘乎其形,才会说要比武,温馆主为着周全宾客之愿,其中诸多为难,我等自是知晓的。”
两人又客套两句,温未衡便自言去招待其他宾客,下楼去了。
林世曜送着温未衡出去,而后转回身来,盯了林昭一阵,笑问她道:“你方才急什么?”
林昭实未觉得自己急了,懵然看向林世曜,反问道:“我何曾急了?”
“这点小事,鸿门宴都说出来了,你还说自己没有急?”林世曜笑着坐回去,想着林昭应是当真厌烦那温未衡,心中倒也松了口气。
林昭低着小脑袋,手指卷着帕子转啊转,很是委屈地嘟囔一句:“我家的客人,岂容得他来言语相讥?”
她说罢,卷着帕子的手忽停下来,而后自椅中站起来,又道:“我先回去了,此处无趣得很。”
这当口正赶上杨淼儿回来,听林昭说要回去,便问她为何,林昭只答:“此处无趣,我正要回去再启一坛桃子露,欢歌畅饮岂不比这里快活,你可与我一道回去吗?”
杨淼儿本是爱热闹的,却又贪杯,平日里碍于杨夫人管得严,不曾“欢歌畅饮”过,遂此刻听了林昭之话,她便忙不迭地点了头,与林昭一道回去了。
林昭在家中悠闲吃着酒,又想起温未衡那扇面来,不免心烦,遂问杨淼儿道:“淼儿姐姐,你看那温未衡扇面上画的人……”
未承想林昭这话还没问出口,杨淼儿便坚定不移的说道:“你还骗我说,你不识得他,可他那扇面上画的不就是你吗?”
林昭衔着酒杯,仰起头想了半晌,忽一低头,松了口,酒杯稳稳落入白玉似的小手里,又问杨淼儿道:“你怎就见得那扇面上画的是我?”
杨淼儿便将林昭手里的酒杯放到案几上,翻开她的左手来,指着虎口上那枚朱砂痣说道:“你们下棋时,我特意细看了看那扇面,画里那人也如你这般,虎口上有个朱砂痣。你说,这天底下总不能还有个人,与你长得颇为相似,且又有这样一颗痣吧,这样的巧事去哪里寻?”
“这不是痣。”林昭甚是委屈地瘪了瘪嘴,诚恳道:“这是我小时候,母亲非让我学刺绣,有一遭我没留神,绣针扎得狠了,留下的疤。”
杨淼儿甚是惊讶地看着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只讥她道:“你还是将它当做痣吧,刺绣也能刺出个疤来,真真是太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