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淼儿不胜酒力,吃了些许桃子露便早早回去歇下了,林昭吃了酒却心情正好,回到寝殿中亦是闲不住的,叫婢女取了琴来抚琴自娱,未几,她正晃晃悠悠地吟着弦,却听青檀来与她说道:“公主,聂郎君请见。”
林昭闻言,顿时便弃琴而去,急匆匆往寝殿外跑。
一刻都迟不得。
林昭想,与聂黎独处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她自要多看他几眼,才不算亏。
聂黎就站在廊下,见林昭出来,他便往前走了两步,说道:“这步摇不知是何时落在了我衣襟上,我看着像是你的,本想请婢女转交,却又担心万一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恐是对你不好,故只得亲自来送还。”
他说着,便将手里捻着的那支茉花步摇递了过来。
林昭回顾一番,想来应是他在楼梯上搀她时,她未曾站稳,颠簸间将那步摇抖落了下来。
这样的巧合可不是每日都寻得着的,她于是往前凑了两步,并不伸手去接,只露出一排如贝如玉的小白牙,笑嘻嘻对他说道:“你帮我戴上吧,与另一支簪在一起就好。”
聂黎听她此言先是一愣,而后淡淡道:“男女有别。”
林昭心中暗道一句迂腐,却仍是不想轻易放过他,便故意说道:“你既不想还给我,便只当是我送给你了吧。”
说罢,她也不往回走,只站在那里看着他。
聂黎亦看了林昭一阵,实不知她那小脑袋里在盘算些什么,而后只得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靠近过来,伸手轻轻将那步摇簪在她发间,说道:“想不到你这般年纪的孩子,竟如此难缠。”
聂黎此话一出,便如一块巨石直落在林昭心口,生生将她那小心思得逞的快乐,给砸了个粉碎。
他却仿佛并不自知,见她默不作声,亦沉默着揖了一揖,而后转身走了。
林昭顿时只觉气得很,回头瞥了瞥,青檀与雪衿都没有跟出来,心道你说了这样的话惹我生气,竟还能在我眼皮底下溜了不成?如是想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过去,而后纵身一跃,扑到了他背上。
扑完林昭还不免在心中赞叹,要说这练武的人,脚底下就是稳,若换作是她,此刻恐怕已经趴在地上了,想不到聂黎竟然只是稍往前晃了一下,脚下却丝毫未动。
聂黎原本是能躲开她的,只是怕林昭扑空了会摔到,这才没躲,可此刻他却着实后悔了,她呼哧呼哧的温热鼻息打在他颈后,吹得他后背一阵发麻,不自觉便转过头去看她。
这一看却不得了,是时林昭尚未想好要怎样对付聂黎,正见他侧过头来,便一口叼住了他的耳垂,倒也未曾用力,只含糊着威胁他道:“我柴不是小孩纸!听到没有?”
说话时她的舌尖会轻扫过来,唇齿间呵出的热气,阵阵吹在他耳畔,伴着桃子露的甜腻酒香,与少女的口脂香,直吹得他无所适从。
聂黎从未想过会与林昭有这样的接触。
她此刻距他太近,近到呼吸可闻,近到他隔着衣料尚能感觉到身后那两团软绵绵。聂黎虽知林昭早已及笄,却因她眉眼间那一团稚气,便以为她的心智尚只是个半大孩子,遂此刻这样的接触实令他始料未及。
说话间林昭有些往下滑,只得松开叼住他耳垂的几颗小牙,只顾奋力攀着,费了老大力气才回到方才的高度。
聂黎虽未动弹,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公主自重”。
林昭不知他怎就哑了嗓子,顿时有些担心,但又转念一想,他方才说的话可将自己气得不轻,自不能就这般轻易放过,便故意气他道:“可我天生就矮,再重就要胖成球了。”
聂黎于是稳了稳心神,猜测她定是吃醉了酒,撒起酒疯来了,眼下总不能将她生拉下来,否则八成是要将她摔伤了的,遂他只得把头偏向另一边去,想着待她觉得无趣了,便会自己走开了。
聂黎如此将头偏过去,林昭便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故而她也将头探到另一边去,看着他说道:“我方才说,我不是小孩子,你可听到了?”
聂黎依旧是不肯看她,只皱着眉,心里燥热得很,想着都顺着她说吧,否则她万一闹起来,引得婢子来见到她这番模样,背后却不知要传些什么闲言碎语去了,对女子而言,名声总是要紧的。
如是想着,聂黎便轻轻点了一下头,并不与她争辩。
他连皱着眉的样子都这样好看,林昭想。
她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眉毛,微有些凉的手指尖宛若一截白玉,沿着他的眉滑过去,又轻抬起一些,拨弄着他的睫毛。
林昭见他在灯火映照中,恍若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更显柔和,她便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他温热面颊上有一种独特的香气,那香气温厚而又使人安心,亲上去时,嘴唇尚能感觉到他面颊上的茸毛,麻麻痒痒的触感很是奇妙。
聂黎被林昭轻啄了一口,才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她,微有些诧异的神情,在这样温柔的眉眼间,逐渐消散开来。
他那双琥珀似的瞳子紧盯着她,见她神态倒是坦然,不觉便开口问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林昭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将小脑袋靠在他肩头,含了水似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毫不避讳地说道:“你这样好看,我见你第一眼就想亲你了。”
“昏话,你定是吃醉了,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女子,小小年纪便想着轻薄别人。”聂黎被她说得心头一颤,皱着眉反驳道。
林昭忙摇了摇小脑袋,将指尖点在他鼻头,轻蹭了蹭,笑道:“聂黎,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才不是‘别人’。”
聂黎看着林昭,她此刻的面色直宛若是朱砂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白纱,他觉背上传过来那“咚咚”的心跳也益发明显,见她这般强装淡定的娇憨模样,他不免想要笑她,神色便愈加柔和起来,他看了她半晌,终于轻声道:“你快下来吧,若被婢女看到……”
“哎呀,这可怎生了得!”竟也是巧得很,聂黎的话尚未说完,雪衿便已在后面叫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