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林昭被投进屋中的阳光,晒得热醒了过来。
头痛得很。
林昭想着,莫非自己昨日真是吃醉了酒?可那毕竟是果酒,又未吃太多,不该会醉的。
林昭疑惑着坐起身来,她睡眼朦胧,且日光又颇盛,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因而她只顾闭着眼,按了按眼眶,问道:“雪衿,什么时辰了?”
帷帐外的女子坐于案后,抬眼瞥了瞥窗外,而后依旧摆弄着手里的香篆,答道:“巳时二刻。”
那女子的声音与林昭极为相似,只语气恹恹的。
林昭本还有些昏沉,听了那女子的声音,顿时便惊醒过来,循着声音看向她,却又碍于帷帐遮着,林昭并不能看清那女子,但亦知那绝不是雪衿,故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昨日宴中,我们见过的。”女子又恹恹答了一句,看香炉中的香篆打得还算满意,这才燃好了香,起身走过来。
柔若无骨的纤手缓缓将帷帐掀起,林昭才看清这女子的面目。
那是一张极柔媚的脸,虽如旁的胡人一般有着高突的眉骨与鼻梁,却因着那双狐狸般半眯不眯的桃花眼,而显出一种娇弱之姿,薄唇上染了艳红的口脂,笑起时尖翘的唇角又给这张脸增添了一种格外的魅惑。
林昭认出她是昨日在院中跳舞的胡姬来,见她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表情好似是在笑着,却又隐隐带着几分疏离的意味,林昭再度感到了昨日的那种不适。
胡姬女原以为如林昭这般娇小的人,会是个胆小又爱哭的性子,早已做好了听她大哭的准备,却未料到林昭只是从容地环视一周,而后起身绕开自己,从榻上走下来。
“我叫柳云央。”屋中太静,柳云央禁不住开口说道。
林昭听了她的名字,只静默点头,见榻边叠放着衫裙,像是给自己准备的,倒也不客气,随手抻了那件瑞雪纹鹅黄罗衫来,先披在身上,继而问道:“是你将我掳来的?”
“是。”柳云央答道。
林昭颇为怀疑地揣着手将她端详一番,少顷便恢复了泰然神色,而后缓行几步,从容坐于案几前,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语气平淡:“你将我掳来,所为何事?”
柳云央似是有些不悦,将目光转向一旁,恹恹道:“馆主让我转告你,无常剑此人不简单,你最好还是莫去招惹他,且在此处小住数日,待那人走了,馆主会亲自将你送回去。”
林昭试探她一句:“我何曾招惹无常剑了?”
“昨晚你……”柳云央忽觉自己说漏了嘴,忙住了口,神色微变,不再往下说。
即便如此,林昭也已知她要说什么,却又装作没听见似的,说道:“你既不愿说,那便算了,叫婢子进来为我更衣吧。”
“你不哭闹,也不逃?”柳云央见林昭这般沉着,甚是讶异,不由得问道。
林昭曾被人贩子拐走过,彼时因她多说了两句话还挨了打,吃一堑长一智,林昭明白落入别人手中,最忌讳惹恼对方,还是装乖最为安全,遂林昭微笑着看她,问道:“你这人真是怪得很,分明是你将我掳了来,却怎又盼着我逃走呢?”
柳云央答不上话来,她是希望林昭留在此处,那样馆主定是开心的,可她又盼着林昭能逃走,若逃不走,林昭能哭闹聒噪一通也是好的,毕竟馆主最是不喜聒噪之人,她虽不愿承认,心中却到底还是殷切盼着馆主能厌烦了这林昭的。
却听林昭又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左右我也无什么要紧事去做,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柳云央闻言忧心忡忡,只怕林昭是在盘算什么诡计,却又不好发问,只得如她所言唤了婢子进来为她更衣,反正自己早已做了另一手准备,即便这林昭真藏着什么心思,到时候事情一成,林昭也是没有办法的。
如是想着,柳云央遂退出去,到灶房去端些膳食来。
林昭换罢衫裙,穿好云履,正要往屋外走,却被婢子拦住了,她看得出那婢子是会武的,故也不与她纠缠,依旧坐回案几旁,问那婢子:“这是何处呀?”
婢子摇摇头,拒不答话。
林昭透过窗子往外面看了看,也不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想要寻机溜走,奈何婢子又会武,虽看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恶意,可自己也不能真就候在此处任人鱼肉,总得想些办法才是。
正盘算着该如何脱身,林昭见柳云央端了膳食来,便想着先吃些东西倒也无妨,可待那膳食真摆在她面前,她却又不敢吃了。
林昭不动声色地细辨了辨那气味,而后,黑玉似的眸子直勾勾看向柳云央,问她:“这膳食,也是温未衡让你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