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自知擒不住那刺客,就干脆利落地挑了刺客的手脚筋,而后踩住刺客的颈子,令他无法在地上打滚。
甜嫩嗓音本就因风寒而有些哑,此刻林昭又刻意压着嗓子低斥,竟真就显出几分狠厉来:“说谁派你来的,饶你活。”
她低下头来细听,隐约听出“邕王”二字,她便在心中暗揣,邕王就算想夺位,也该去害阿兄,能办出这事的,只能是家中有女儿的朝中大员,毕竟太子妃即是未来的皇后,此时手笔再大也是值得的。
她点点头,随手捡起块石头来,照那刺客嘴上一拍,刺客痛得再度弓起身子,林昭踩不住他,就挪开了脚,只见刺客咳着,口中的牙齿和着血汩汩落在地上。
林昭冷声说道:“编得不好,重新说。”
刺客眼中虽有畏惧之色,但想一想,大抵是觉得自己既已废了,活着也是无用,便也就绝望地摇了头。
林昭又削他一只耳,问:“真不说?”
刺客痛得抖起来,已无力翻滚,躺在地上如一条晒了半晌的鱼,半死不活地喘着气。
林昭见他这样,也不杀他,只转身走向那个被聂黎擒住的刺客,她转身时,聂黎明显觉得那刺客如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她声音一响,刺客又狠哆嗦了一下,继而跪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生不如死,你也试试?”林昭居高临下地睨着那刺客,问道。
“是、是陈陈陈……陈尚书……”刺客哆哆嗦嗦地答道。
林昭侧过身子,一抬手臂,雪亮的薄刃便在那刺客颈间留下一道红色的细线。
她不是猜不出何人所为,只是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聂黎见她愣了片刻,抬眸看自己一眼,不知为何,她乌黑眸子里洇着一汪泪,而后她低下了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甩甩手里的软剑,说道:“我得先把她们拦回去。”
说罢,她就转身去找马了,路过那半死不活的刺客时,还不忘补上一剑。
聂黎想,自己好像真的低估她了。
“顾姐姐。”林昭喊了一声,见杨淼儿已昏在了院前,而顾池隐正着急忙慌地往院门前走,她忙跑到顾池隐面前,拦住了路,说道:“顾姐姐别过去了。”
顾池隐想绕开林昭,又被她再度挡住,小人儿向她摇摇头,又唤了声“顾姐姐”,却没了后话。
“你让我过去看一眼。”顾池隐知定是出事了,心中顿时火急火燎的,见林昭一味拦着她,不免又急得跺脚。
顾池隐是把杨掌门夫妇视作父母的,遂她想要过去的心情,林昭能够理解,可那样的场景让她看了,只能令她伤心惊惧,故而林昭又一度说道:“顾姐姐你别过去了。”
见顾池隐仍要往前走,林昭情急之下,只得抬手去点住她膻中穴,林昭虽无什么深厚内劲,但顾池隐亦是个柔弱之人,遂这一指点下去,顾池隐立时便昏了。
林昭忙扶住顾池隐,又回头对身后的关贺说道:“关贺,你把杨淼儿扶回马车上,先护送她与顾姐姐回去。”
关贺亦被院中的场面惊得有些愣怔,听林昭发话,他便招呼着旁边的护院,一同将倒在地上的杨淼儿抬回马车上。
“回去先遣人去报官,再找个医者来看诊,你将她二人看好,万不可再有什么闪失。”林昭嘱咐关贺道。
“公主不一同回去么?”关贺问。
林昭摇头:“我晚些再回,你们先去吧。”
马车缓缓离去,林昭站在院门外想了片刻,将软剑收起来,还是跨步进去了。
山间应是没下过雨,血液泼洒的痕迹尚且清晰,那些尸体上的衣服是被雾气濡湿的,在这天昏地暗的院子里,林昭看到那些脸上诡异的表情,眼泪就不自觉地落下来。
她害怕。
泪花遮挡了视线,林昭就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四向找寻着杨掌门夫妇的踪迹,她一步一步走进院中,走进屋中,腐朽腥臭的气味冲得她胃中抽搐,她去翻动那具匍匐着的尸体时,觉手指陡然往里陷了一下,惊得她汗毛都立了起来。
饶是这样她也要找下去,总不能对顾、杨二人没个交代。
聂黎仔细看过那些刺客,确定了未留下活口,这才往那院子寻去,但他不熟悉此处,又碍于雾大,好半晌才跟过来,他见马还在,只怕林昭是又遇到了刺客,忙细听了听周遭的响动,倒是没听到打斗声。
他遂往院中走去,到内院时,正见林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仔细查看那些臃肿尸体的面目,他顿觉胸中沉闷得很,快步走了过去,想也没想便将她揽在了怀里。
林昭反常地没有任何动作,只将脸埋在他胸膛间,静悄悄地哭着。
聂黎甚至分不清她是否在哭,她委实是太安静了,没有一点点啜泣的声音,可又仿佛有温热的眼泪,缓缓浸染着他胸前的衣襟。
“我带你出去好不好?”聂黎轻轻抚着她的头,觉她摇了摇头,他又柔声问道,“既然害怕,为何不出去?”
“我不害怕这里,而且,我还没找到杨掌门夫妇。”她极力稳着自己的嗓音,但他仍能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
“我虽不知杨掌门夫妇是何样貌,但看衣着总是能看出来的。”聂黎哄她道,“我先送你出去,你在外面等着,我进来仔细找一找,你觉这样可好?”
她又摇了摇头,往后退开半步,继续去找:“就剩这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