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羡鱼,你怎么回来也不去观里打声招呼?”说话的人笑意盈盈,可奈何嗓音着实清冷,林昭虽知他八成在笑着,还是不由得耸着肩打了个冷战。
林昭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回身对他拱手道:“陆吾师兄,你看我这样去前山合适么?”
陆吾见她满衫裙的血迹,便尴尬地笑道:“啊,是不太合适。你怎弄成这个样子了?”
“一言难尽。”林昭苦笑着说。
陆吾看了那石碑一阵,又摇头对林昭说道:“你真是一点都不让师叔省心,福祸相依本就是世间常态,你又何必那么较真。”
林昭琢磨着他这话,不免问他:“师兄你不会真的能看到……”
“早些回去吧,待天黑了,你又要看不到路了。”陆吾并不待她说完,又补上这句话。
林昭点点头,想起每每见到这个师兄,他都在找他的锦鲤,便与他说道:“我方才上山时,看见你的锦鲤又游到融雪泉去了。”
“原来是跑到那里去了,多谢。”陆吾顿时笑逐颜开,急匆匆就走了。
林昭早已见怪不怪,再度抚一抚那石碑,就去小院中找马,马儿确是在院中,但却多了一匹。
“方才雾大,你将铃铛扔了,我差点就没能寻过来。”聂黎站在院中茂盛的葡萄架前,见她回来,就向她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林昭在小院门口驻了足,她没有料到他会跟来,扔下那铃铛更不是为了甩开他,但她觉自己不该解释,便就只站在那里沉默着。
浓荫覆盖的山间小院中,葱茏藤蔓前,他立在那里看着她,神情如平日里一般柔和,若非他衣袍上染了血,林昭此刻定会觉得,在六合山所见,皆是一段梦魇罢了。
林昭忽觉自己很过分,分明是自己要去缠着他,可如今却又改了主意,这就好像是与小贩谈妥了价钱却不买了,虽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但也着实可恨。
聂黎见她定在那里,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然而片刻之后,她好似惊了一下,猝然向他奔来,一跃而起,他便顺势接住了她,少顷,就听她问道:“你抱我做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聂黎觉耳后阵阵发凉,就转回头去看了看,是一条灰溜溜的小蛇被她捏在了手里,正吐着信子。
他遂惊讶地看向她,笑道:“你竟然连蛇都不怕。”
“没有人告诉你葡萄引蛇吗?以后不要站在葡萄架底下。”林昭推了推他肩膀,轻挣一下,说道:“放我下来。”
聂黎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更将她抱稳了一些,盯着她,似笑非笑地开口:“你方才在院后说的那些话,我恰巧听到了一些。”
林昭回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顿觉尴尬得很,忙将脸转向一旁,仿佛是生气了,她语气很是不好:“你不知有句话叫‘非礼勿听’么?”
“那你岂非也不知‘非礼勿视’?”聂黎反问她一句。
林昭不知他此话何意,懵然看向他,正要发问,却又瞥见他面上的些许血迹,她突然想起了初见他那日的情景,脸霎时就红了,忙不迭地争辩道:“我又不是故意偷看的。”
“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聂黎学着她的话,也争辩一句,继而他又说道,“你既也说了舍不得,那便不要不理我。”
林昭垂眸看着那盘在她手上的小灰蛇,半晌才说道:“你也看到了,那些人都像疯子一样,为了权财什么都做得出来,即便你武功高强,可他们总是有办法害你的。”
聂黎腾出一只手来,轻抬起她的下巴,使她看向自己,他语气温柔得很,问她道:“你这小脑袋里怎能装下那么多事情,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替我想,累不累?”
“人长脑袋不就是为了想事情吗?”林昭甚是认真地反驳他。
聂黎知她是想将话题带偏,索性直言问她:“你要如何才肯不抛弃我?”
“我怎就能算抛弃你呢?你我相识不过才七日而已,彼此是何脾气秉性都不清楚,再者,你我之间既无约誓,也无亏欠,本就是互不相关,怎就能说成是我抛弃你呢?”
聂黎想,她可真乃一诡辩奇才也。
他略一思索,答道:“自是有信物为证。”
“信物……”林昭这才想起那剑穗来,顿觉后悔得很,她想这话不能顺着他说,便就话锋一转,问他道:“你是不是那日落水,吓傻了?你看你原本一直躲着我,可那日落水之后,你怎就不躲着了呢?”
将他吓傻的不是落水,是她失踪。
“那日落水,你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了。”他笑道。
以、以身相许?
你是话本子里孤苦无依的小娘子吗?
林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理了理思绪。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昭越想越气,索性问他道:“你怎就无以为报了?即便你出门在外,总不能连几铢通宝都拿不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