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嚼着口中的饼子,听他这样说,就看向他,眯着眼对他笑,笑了好一阵,待她将饼子咽下了,才缓缓开口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条路我熟得很。”
“你为何不想让我同行,我便是为何担心你。”聂黎说道。
“我是觉你去庐阳路远得很,与我们同行,又要再多耽搁好几日,难不成你也是担心我在路上耽搁?”林昭故意问他。
聂黎不由得轻叹了口气,看向她,认真问道:“你是当真觉得我傻,还是着实喜欢扯谎?”
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几下,而后,林昭怯怯看着他,委屈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聂黎一时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撂下手里的箸子,很是无奈地笑道:“怎会有你这样的能言巧辩之人。”
林昭只当他是在夸自己,便笑吟吟答道:“那自然是‘神秀造化’了。”
聂黎就含笑看着她,并不接话,林昭亦笑着看他。
其实两人心中都清楚对方的想法,却又赌气似的,既不明言,也不肯退让,两相静默了半晌,林昭才想明白过来,自己即使不让他同行,可他若非要跟着,总也不能将他拦在半路上。
她于是不甘地瘪了瘪嘴,悻悻说道:“同行就同行吧,但万一遇上坏人,你可不许站在前面。”
待出发时,杨淼儿见聂黎也要同行,不免将林昭拉过来一些,低声问她:“此人也要同行么?”
林昭觉这句话耳熟得很,正要点头,又怕杨淼儿说出与昨日一样的话来。林昭想着,万一她灵光一现,将昨日的事情记起来,只怕便不肯走了,遂就说道:“他与咱们顺路,正好就一起走了。你快上马车吧,再晚些,天黑前就赶不到驿馆了。”
自西门出了永州城,辰时末刻,雾气尽散。
季夏骄阳照在官道上,只见车辙一路向前延伸,直好似交错在了一起。树叶底下藏着的的蝉,得了两三日凉爽,正觉舒心,忽被那愈发炎热的光芒烤炙着,又不免喧闹了起来。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的,一连半月的天气竟都不错,故而车马也走得快,一行人没在途中耽搁,更没遇到什么刺客,就这么平安顺利地来到了盛安城外。
及至距城门还有十数里的地方,林昭便唤停了车马。
顾池钧早已着便服候在了此处,见林昭坐在马上,掀起了帷帽,他便要行礼,只听林昭淡淡说道:“没外人,别行礼了,关贺送回去的信,我阿兄给你看了么?”
顾池钧点了一下头,说道:“多谢公主对我阿姊与淼儿的照拂。”
“人就交给你了,且小心照看着她们吧,陈佑则那里,自有我阿兄去应对,京中不是战场,你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再出纰漏。”林昭知晓顾池钧是个直脾气,不免要叮嘱他一句。
“公主放心。”顾池钧答着,看了看马车。
顾、杨二人正要下马车,却又被林昭笑吟吟拦了回去:“别下马车了,在京中见面机会多得是,你们还要与我道个别不成?”
“你要自己回城么?”杨淼儿问道。
“我倒是想。”林昭歪头挑了挑眉,无奈道。
顾池钧便说:“那我先将她们接回去了,太常寺诸人已候在城门多时,公主也早回吧。”
“去吧。”林昭点头道。
顾池钧回身上了马,带着马车往城中去。
林昭下马伸了个懒腰,向盛安的方向看了一阵,回头对雪衿说道:“你们先去准备吧。”
雪衿知林昭是想与聂黎辞别,便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一应随行的人往南向的树林中去了。
官道旁的树林中有一条极宽的路,上有浅浅辙印。这路曲折迂回,放眼望去,因着树木层层叠叠地遮掩,根本看不到尽头藏匿着什么,但自那毫无杂草的路上还是能看出,此处是常有人打理着的。
“你若急着赶路,这时辰快马北去,天黑前还能赶到驿馆。”林昭见聂黎也下了马,便与他说道。
“我待你入了城再走。”聂黎向她走了两步,发觉她真是好矮,这样戴着帷帽,他再稍走近些,就看不到她的脸了,他遂止住步伐,轻声笑了。
林昭不愿与他分别,正觉心中难受,见他非但不走近过来,反而站在那里笑,就想着他兴许并不在意与自己分别,她故而有些气恼,倏地转身也往树林里那宽路上走。
聂黎见她不言不语地走了,就疾走几步挡在她面前,问她:“怎就这样走了?”
林昭微低着头,那张小脸被帷帽遮了个严实,他丝毫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语气仿佛在赌气似的,说的话却又体贴得很:“那边有个园子,你若不急着赶路,可在那里歇一宿,园子虽不常住人,但也比坊间的客馆住着舒坦。”
“待我将琴交给师父,便返回来找你。”聂黎当她是在为分别而不悦,遂柔声哄她道。
林昭抬头看他,亦被帷帽沿遮住了目光,她只好伸手将帷帽抬起来些,这样一来,帷帽便滑落下去,她手忙脚乱地将它扶好,听他又在笑,而后他轻缓地将她的帷帽摘了下来,说道:“这样麻烦,戴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