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沈琅来,沈立珩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那位子公司的股东由于抽逃全部出资,即将面临着刑事诉讼。
沈立珩仔细查过肖闻郁公开交易的全部信息,早在后者接手恒新时,就已经擦边避开窗口期交易限制,以个人账户购买了一大笔公司的看涨期权。而等将来公司收购的消息放出,届时公司股价上涨回升,肖闻郁将是幕后最大得益方。
下午的股东会决议上,沈立珩从开始就阴沉着脸。
以往沈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要在会议上逮几个人开涮,今天会议主席提心吊胆了两小时,一整场会议下来意外地发现,沈立珩脸色难看归难看,居然没开口说几句话,像是一直在走神。
沈琅了解她二哥,以往他这样时,不是在酝酿什么,就是准备跟人密谋些什么。
在过去很多年里,沈琅为求自保,一直斡旋在沈立新与沈立珩之间两边讨好,不偏帮谁,也没插足过公司里的事。而沈立珩每次想拉她站队时,基本上就会露出像这样的神情。
果然会议结束,沈琅被沈立珩叫住,推门进一间小型会议室,锁上了门。
开口第一句话是:“你知道沈立新出车祸的那天晚上,肖闻郁给他打过电话吗?”
会议室很久没人来用,自动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中央的光屏也已经进入暗灰色的待机界面。沈琅在暗沉的光色下注视沈立珩,微不可辨地皱了皱眉,才问:“所以呢?”
“大嫂回国了,我去找过她,她说在美国的时候,沈立新跟肖闻郁的关系并不好。”沈立珩按着她的肩膀,着重语气道,“我知道你从来不管公司里的事,但这和公司无关,琅琅,这事关我们大哥的性命——如果大哥不是意外死亡,那我们就有义务查到底。”
沈立珩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可大哥的死亡司法鉴定结果早就下来了,就算我想查,也不会比法医更权威。”沈琅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二哥,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在大哥这件事上,你和宓玫都可以是人证,而肖闻郁有足够的谋害动机,至于物证……沈立新有通话录音的习惯,可惜他的手机在爆炸中报废了,没有信息恢复的可能。”沈立珩陷入思考,“我会去查他的云数据库,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通话记录上传上去,这会是我们的有力佐证。”
沈琅听明白了。
沈立珩不是真想给肖闻郁定罪,他甚至都不是以怀疑为出发点,去质疑肖闻郁是否有罪。
他只是千方百计地想借舆论的力量,把肖闻郁拉下台——一个因为似是而非的证据受到舆论质疑的领导者,是基本不可能再管理庞大的恒新集团的,即使可以,公信力也会大大下降。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一如多年前那样。
如果此刻沈立珩从思考中抽离出来,就会发现沈琅这瞬间的神情是接近厌恶与嘲讽的。她几乎不流露出这么鲜明凌人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发烧在病中的缘故,连基本的神情维持都欠奉。
很快,沈琅调整了情绪,微笑道:“可二哥,现在你的股份不稳,即使你扳倒肖闻郁,上位的也不一定是你。现在就动手,容易打草惊蛇,不是吗?”
沈立珩若有所思。
沈琅说:“等五个月后,我就能把我的股权转让给你,到时候再打算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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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恒新集团足足占了四座商业写字楼的区域。沈琅不像沈立珩是实权管理层,从没要过自己的股东办公室,所以不常来,走两步就失去方向感。
第三次经过相同路标时,沈琅在到底是留在公司找个会客室等肖闻郁、还是出去找个咖啡馆等之间思忖半秒,选择下楼。
刚摁开其中一座电梯门,就对上了电梯里男人凝眸看过来的目光。
肖闻郁被众人簇拥着出电梯,沈琅粗略扫了一圈,董事长秘书,副董,法务总监,几位叫不出名字但脸熟的股东。
在场有人认出这位是老爷子的孙女,点头致意。在众人眼里,肖闻郁和沈家直系的两位关系交恶,肉眼可见地分成了两个派别,沈琅当然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跟肖闻郁搭话,她侧身让开一行人,而后进了电梯。
正想按下一楼,却发现电梯已经被人摁亮了上行按钮。
沈琅微诧地抬眼,见肖闻郁在跟她擦肩而过走出电梯的瞬间脚步稍停,替她摁了顶层的按钮。
顶层是董事长办公室。
这是一个自然得不能再顺手的动作。擦肩的瞬间,肖闻郁微侧过脸垂眸看沈琅一眼,她注意到男人的睫毛其实比她印象中还要鸦黑密长,五官轮廓深刻英挺,连后颈细碎的黑发都赏心悦目。两人视线交错分开,沈琅心里忽然跃过一丝微妙而暧昧的奇异感。
“小姐,董事长让我带您去休息室。”肖闻郁身边的女秘书悄无声息地脱离众人,对沈琅微微躬身,“请您跟我来。”
董事长办公室内,沈琅放下手里读完的杂志,站起身,思忖着想,他怎么就把她放进来了?
小纯情这是真的放心留一整个办公室的文件资料给她看,还是故意借这个机会试探她?
他不相信她是真的背叛她二哥、倒戈向了他?
公司的休息室这么多,总不至于真的让她在董事长办公室里休息吧?
不怪沈琅想这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肖闻郁的办公室除了偌大的办公区和宽敞的会客区以外,并没有休息内间。办公室两面都是透亮的落地窗,窗明几净,一望到底。
沈琅的目光落在那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
同是办公室,比起她那散落一地图纸的窒息环境,肖闻郁这里简直属于强迫症吸氧区,文件合同资料都整齐地码列在旁,背后宽达一面墙的红木书架上,资料册与陈设品摆列规则而整齐。
只有桌前摊着一份文件,像是刚签完字。
十五分钟后,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沈琅窝在沙发里看杂志。起初她以为来的是肖闻郁,直到听到模糊的一声——
“早就说过那笔投资不靠谱,老林非得注资给那项目,投借壳上市的公司风险又高,初创期又长,你看,栽了吧?真没点眼力见儿!”陌生男声幸灾乐祸,“可让我抓到把柄嘲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