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看……前面的吗?”她觉得这个提议有点过分,是人都有自己的隐私,“算了,不看了。”
“没事,你看吧。”他说。
楼玉眯起眼,诧异的看他,居然连这么私密的东西都随便让人看?
隗洵坐起来,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转着?笔,“拿出来就是让你看的,让你多了解我一点。没想到干了这么多年白痴事,终有一天派上它的用场了。你可以拿回去看,下周还给我。”
“……”
“不过看的时候不要被自己男友的中二病给吓到了,我现?在已经不那样了。”
“……好的。”楼玉说。
“有些地方你可能会看不懂,有些太复杂的字我认的出但不会写,要么就直接写英文单词,要么用思维导图的方式记载。”隗洵站起身,深了个懒腰,走到一旁的书柜找想要阅读的书籍,“看之前先分辨右下角的Stitch,如果是睡觉的状态,不要看了,那些都是情绪不好的意思。”
“好。”楼玉频繁的点着?头。
隗洵觉得她没明?白‘那些都是情绪不好的意思’的严重性,担心她会偷偷去看,不免再?次强调,“坏情绪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对?共情能力系统低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生命中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大部分人共情能力都很高?,尤其是会被亲情轻易感染到的人,看电视动人时刻随时哭出来的人……”
书柜后?,传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远离那些会让你产生不好情绪的人和事,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很容易产生生命就到此为?止的极端想法,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楼玉手指摩挲着?手中厚重的周记本,他大概是用这个笔记本用了很多年,扉页都快发黄了,“知?道了。”
她闷闷的说。
“跟你说这些话是希望你引以为?戒,不是想要给你负担,你做的很好,你很漂亮,很聪明?,学历高?,演技好,事业成功,你会有很闪耀的未来,也会有很灿烂的以后?。”他说:“抑郁只?是暂时的内在驱动力不足。”
隗洵拿着?一本书回来,拍在桌面,把笔插回笔座,他这收拾的爱好真是走到哪都不忘。
“但你现?在已经逐步好起来了,我不希望我影响到你。我的负面情绪是很浓重的,轻易就把人带进来,这算是我从娘胎带出来的基因吧,天生的表演型人格,偷偷告诉你,我母亲也是一个演员,不过她是专门表演歌剧的。”
楼玉错愕,这事她完全没想到,“谁?我认识吗?”
隗洵说了一个名字,她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
半分钟后?,脑海最?深处的信息终于慢慢浮现?出来了,是国家一级的歌剧女演员,但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退圈了,传闻在表演当天的舞台谢幕后?,在后?台自杀未遂,伤及喉咙,自那以后?声带受损,无法再?接任何歌剧。
这个版本在圈内传闻最?广,但太疯狂了,楼玉听闻时还在小升初期间,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报导,但也掩盖的很快,发布退圈公告半个月后?,就没人再?关心此事了。然而再?过不久,就听到她因癔病而自缢离世的消息。
楼玉没想到这人会是他的母亲,心里五味杂陈,愣愣的看他。
隗洵却?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他连头发丝都透着?无奈,“看吧,你共情能力太高?了,演员的共情能力都这么高?的吗?”
楼玉轻轻咬着?上唇,没从那阵悲悯中抽出身来。
“是好事。”隗洵说:“Seyfried说演员共情能力高?才能更好地理解剧本,可惜Seyfried共情能力不高?,她实际上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不会关心任何人。”
Seyfried是他母亲的英文名,他叫亲密的人都是连名带姓的。
就像他对?梁绪一样,当面是小舅,对?外就是大名。
“我不希望我会影响你,你现?在已经逐步好起来了,”隗洵重复方才说过的一句话,像是在警告自己。
“你没有……”楼玉叹息着?。
“你没有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你已经好起来,即将重新面对?生活。”他说:“打个比方,好比电池老化?,内阻变高?,新旧混用只?会把新的赔进去。如果你复发,你的自杀率只?会比过去更高?。”
说到这里,隗洵忽然郁结,胸口有轻微的心悸使?得他有几秒钟的呼吸困难,桌底下的手拉了拉手袖,露出心率检测表,数字的变化?让他清醒下来。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给梁绪讲故事,讲他所‘见到’的幻想,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还有关于Seyfried的好事,最?后?把自己和梁绪都带翻船了。
梁绪是精神科的临床医生,是那种可以进手术室给病人开颅做手术的医生,术业有专攻,他专攻的领域是人体生理,一眼就能看出谁肾脏肝功脑子有问题。但他对?心理的套路没有郝医师那么明?白,甚至还没有‘久病成良医’的隗洵透彻,一不小心就被带进去了。
就算Seyfried再?怎么不会关心人,但Seyfried至少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帮助过不少。
梁绪有今天的成就,从出国留学到学成归来,是因为?‘想要帮助姐姐’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可惜Seyfried没等?到他学成归来就先离开了。
也是自那以后?他有话说,梁绪就会让他去找郝医师。
楼玉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觉得自己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很好。
但他呢?
他似乎自暴自弃的,接受了这样起伏跌宕的生活。
“感动啊?”他说。
“……不是。”楼玉想了想,迎上他的视线,“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想什?么?”
“自杀。”说到这两个字,她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紧接着?就顺其自然的说出口了,“你曾经说过,你如果自杀的话,是突发性的,不是自愿的。”
“对?,也不对?。”他的食指在书皮上轻叩,“从前是自愿的。”
他停下话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终于对?什?么妥协似得,“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本来不打算跟你说这些负面情绪的,但你想知?道的话酌情优先处理。”
楼玉心里不太好受,她也不想和隗洵说起负面情绪,但她极其想确认他对?生命的态度,至少不会发生今天的拥抱将会成为?最?后?一次拥抱,诸如此类的悲伤事。
“我从前中二时期就一直在想人间不值得,日记也是这么写的,为?此还特意去看了很多书,就为?了证论我必须是对?的。这么一回想,我真的看了好多书,其中最?值得提起的一本,中二一听这名字就会想看了,我也不例外。”
说着?,对?面的他掀起眼皮,瞅着?她。
楼玉领略心神,放下手中的周记本。
“是什?么?”她问。
他前倾身子,凑过来,扳着?她线条流畅的下巴颏,将她小巧的耳朵偏过来,轻声道:“POWER,SEX,SUICIDE:MitodriaandtheMeaningofLife。”
权力、性、自杀:线粒体与生命的意义。
“还有这本。”他坐回去,把刚拿来的书竖起来,露出书名,是一本图书,《生命的跃升》,他说:“里面讲到两点,我非常认可,40亿年演化?史?上的十大发明?,最?伟大的发明?是生命,二是……性会让生命充满惊喜。”
“事实证明?,人多读书是真的有用。”他把书放下,眼神真挚地看她,“我被说服了,然后?把我的论证推翻了,哪是人间不值得。这世界有意思的很,没意思的至始至终都是我。”
“生命,人有一百年的时间,这世界太奥妙了,我不会傻到去寻找生命的意义,这根本不是我等?凡人能找到的,它该被交给科学家们,INTJ们……”
“术业有专攻。而我,就等?着?山河阒静,江水停流,又百花齐放,礼炮齐响的时刻来临就好。”
楼玉算是明?白了,隗洵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沮丧的享乐主义。
她瘪了瘪嘴,前倾身子,想给他些许安慰,在他唇上一啾。
“你亲亲我。”她恳求道。
“亲。”他轻轻回应,半垂眼打量她的眉眼,姣好的五官,两人的一呼一吸无形交缠。
他睫毛纤长,密密地盖下来,下眼睑投出一刷子参差不齐的阴影。
楼玉为?之动容,和他接着?吻,热情的吻把抿成一条线的唇瓣撬开。
如果门口有人经过,那么就会看到一副美好的画面,女人站在这方微微弯腰,前倾身体。
少年坐在椅子上,从容地仰着?头。
一手搭在桌沿边,一手和女人十指相扣,支撑着?她身体前倾的重力。
隗洵板着?她的脸颊,舔舐她的下唇,拇指指腹勾了勾她嘴角边,让她张开嘴,露出嫣红的小舌头,来了个严丝合缝的拥抱和亲吻。
……
近来,她愈发地依赖这种亲密的接触,仿佛能抚慰所有的不安。
某个瞬间,她甚至出现?了幻觉。
她独自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烟花在天空散开的那一瞬间,成了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共同翘首期盼着?未来。
烟花会结束,人群自两边散开,黑暗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冷白皮,三白眼,受一点伤都明?显地不得了。
最?美的画面就定格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202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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