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燕妙妙晨起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亲师兄有点……异常。
或许是由于这琼音镇的气息太过安稳祥和,燕妙妙这一觉睡得有点过长,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起身之后,她原本还有些担心温敛要教训她日渐惫懒,谁知刚出了房门,这挨骂的心理准备还未做好,就撞上了站在自己房门口的正主。
“师兄,我错了。”燕妙妙决定先下手为强。
“自从下了山之后,我起的越来越晚,我很恨我自己道心不稳,越发懒惰。”姑娘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修道之人却连这小小惰性都不能克服,着实污了咱们莽山仙门的名声,如我这般日后定难飞升成仙、如何还有脸说要问鼎大道……”
先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温敛就不好再骂她了——说不准还会转过头来安慰她。
这一招,在她当年上学考差了、而家长需要在试卷上签字的时候屡试不爽。
果然,忏悔刚做到一半,温敛就硬邦邦地打断她开了口。
“无妨,日后你想睡到何时便睡到何时。”
燕妙妙急忙接上准备好的台词:“师兄不怪罪妙妙真是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哎?”
她忽然顿住。
……刚才温敛说了啥?
台词不对啊。
她抬起头,只见温敛已经转过头去,给她留下了一个清瘦颀长的背影。
“师兄……你是真的生气了?”她赶紧凑到温敛边上。
谁知温敛竟然又冷冰冰地别过了脸。
“……没有。”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
燕妙妙心里一沉,脑子里蓦然想起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来。
彼时南葛弋十五岁,正是贪玩的时候。有次因为沉迷于在后山下陷阱逮麻雀而忘了背书,隔天被温敛检查的时候憋了半天连书名都给忘了。
紧接着温敛便冷冷扔下一句以后都不用他背书然后就走了。
后来一个月的时间……上早课时温敛再不许他进门、又给书阁上了禁制不许他看书、更将青锋剑给封了叫他不能练剑……
最后还是燕妙妙求了好几日的情,才叫温敛消了火气。
所以现在是轮到她了?
不是吧,她就是起晚了一点而已啊。
她还有的救啊。
温敛这人,若说脾气好,的确很好——从来未曾对人说过重话,见谁都端方从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可若说脾气坏,似乎也是——他虽不发火、不骂人,可却又有千万种法子惩戒你。
要不阿弋从小就怕大师兄呢。
腹黑冰山攻,惹不起。
燕妙妙脑子这时正拼了命地转、琢磨着怎么能让温敛才能消火时,他先开口了。
“你同我来。”
一路从镇子中心走到了镇外,双双无言。
后边的燕妙妙是忐忑得心神不宁,却不知前边的温敛正紧张得耳根发红。
昨夜云贞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她明着让师弟来照看你,却又半夜舍不下你、来替你疗伤,这分明是心中有你,却又面皮子太薄。”
——“她待师弟虽好,可在你问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时,却又那般坚定撇清,这便是怕你误会、极为在意你的的想法。”
——“她自小懂事、从不僭越,却又能从自己碗中夹菜给你——要知道我们凡人姑娘极看重礼教,她对你如此亲近,若说不是试探你的心意……我还真想不到旁的因由。”
——“你说她瞧不出你的心意……可依我看,却是你也不懂她的心意。”
昨夜秉烛夜谈的两人针对燕妙妙进行了单方面的精准分析。
一个心悦对面那人几十年不敢透露半分,一个心悦自家师妹几十年不敢透露半分——可琢磨起旁人的心思来,却俨然有了几分手到擒来、尽在掌握的气势。
一个是真敢讲、另一个也真敢听。
今日温敛便是存了要探知燕妙妙心意的念头,这才将她带了出来。
两人来到镇外的梨花林中。
——“如今镇外的梨花开得正盛,你带师妹去踏踏青,繁花盛景,想必没有女子不喜欢。”
对,云贞说的有道理。
温敛站定在梨花林不远处,看着眼前大片莹白的花木,脑子里拼命思索着该说什么,却不敢回过头去看她,只当自己已然脖子梗死。
而燕妙妙老实地跟在温敛身后,低头敛眉,仿佛自己是个大逆不道的罪人。
梨花林中花朵开的正茂,一股浓郁的香气迎面而来,叫她略皱了皱鼻子。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只做出乖顺的模样,连呼吸都不敢大力。
“……你近日修炼,可有不通之处?”停在这里装模作样地赏了半晌梨花,他终于开了口。
哎,有门了。
燕妙妙一听温敛问及修炼一事,便想趁机表现一番——他自来欣赏勤勉之人,自己若是在这时说对了话,说不准能刷上一波好感度。
“有!”她立即点了点头,“昨日咱们到了妖族地界,我便想起以前听闻过的玄龟一族的修炼法子来。这玄龟会在修习术法之时将法诀纂刻于龟壳之上,便可直接以龟壳为媒介,当即将这术法施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