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有一仙脉,名唤昆仑。
人界传闻,昆仑之上有仙门。
雪虐风饕的峰巅之上,却有一处四季如春的浮生仙境。有仙人居住往来,经百年而物景无变,历千年而完璧如初,其间仙人寿元,更难以计数。
清晨时分,万物乍醒。
山辉川媚之间,有殿宇恢弘。
此时正值早课,昆仑弟子大多聚集在大殿之中冥思打坐,楼阁间偶有往来的弟子,也都脚步匆匆,满脸急色,显然是睡过了头。
虽弟子众多,山中却仍幽静。
更衬得南边那处院中的人声突兀起来。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门窗紧闭的屋内传出姑娘愤愤之声。
屋子不大,却极满当。墙上贴满了符咒图纸,或图形、或文字,不留一丝缝隙;地上杂乱地堆叠着各式法器,除了屋里几人坐着的位置,竟是再无可下脚之处。
一个清秀可人的矮个子姑娘正精准地沿着地上杂物摆放的空隙来回踱步。
小嘴撅得比天高,脸上神色十分难看。
“你说咱们都盯上向阳山多久了,怎么能这么巧,抢着我们去喻灵江的空档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她眉心拧成川字,语气中尽是不甘。
“柳梢,你别生气了,”边上有一男子倚着墙,见着姑娘怨气冲天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你怎的还这样沉不住气?再说咱们上回在喻灵江的神府之中,不也寻到了不少奇珍么?”
男子身量高挑,剑眉星目、神采奕奕。一袭石青色袍子,袖口捋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腰间别着一柄乌黑短刀,刀气凌厉,乃是一位刀修。
柳梢闻言,嘴里不甘心地嗫嚅:“可是向阳山的那处灵府不一样……那是神君荒图留下来的。”
神君荒图乃是绝天地通前,名气最盛的炼器大家。柳梢是昆仑仙门中炼器一宗翘楚,向来对着神君荒图的人界遗珍势在必得。
自从五百年前,魔尊席爻一连挖到人界三处洪荒灵府、自此将魔界一举壮大之后,仙魔两界探寻人界遗留灵府的风气便越来越盛。这些年间,不断有灵府破世而出的消息传来,且更有数位道修得益于其间的天府奇珍,飞升成功。
只是自那以后,仙魔两界关系也愈发紧张起来,逐渐形成了对立之势。
而灵府的不断现世,引得人界灵气越发充沛。仙魔两界势力迅速扩充,无论修道抑或是修魔,修为进境较之百年之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已飞升的仙君同未飞升的道修之间,进境差异亦是越来越小。
“下回师兄给你寻到更好的。”男子安慰道,眼中逸出几分宠溺纵容。
“真的吗?”柳梢眼中带着几分犹疑瞧他。
“自然是真的,”他笑笑,伸手摸了摸姑娘的头,“师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咳咳。”屋子里突兀地出现一声咳嗽。
一个神情严肃的清秀小道士开口:“谈正事。”
男子立即学着他的模样,正色道:“宋师弟请说。”
便见宋俨一挥袖,屋中便出现一片影像。
影像之中,一片碧青湖泽出现在眼前。这湖上烟波飘渺,平静无痕,隐隐显出一股死气。
“无定海?”男子当即便认出了此处。
“辜师兄说得不错,此处正是无定海。”宋俨道,“昨日深夜睡前,我照常落卦探寻人界近况,探得这无定海中近日灵力浮动、颇有异象——或许不日内便会有灵府出世。”
柳梢上前一步,急切道:“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啊,免得又被别人抢先了!”
“你性子怎么这么急?”辜南野笑道,“去是肯定要去,但是咱们也得先摸清这无定海中的神府是哪位神君所留、或许会有何种机关才行。”
“嗯,”宋俨赞同,面色沉稳,“咱们须做好准备再行出发。”
“我昨日连夜在书阁查了典籍,得知数百年前这无定海中出了一处魔窟,名唤钩沉,”他悠悠道来,“而据典籍中记载,这钩沉乃是洪荒时一位邪神名讳。”
“这邪神钩沉,曾同神君蒲清纠葛千年。绝天地通后,神君蒲清回归神界,而钩沉却留在了人界,直至万年后终老,再未现世。”
辜南野抓住了重点:“你觉得无定海中这处将出世的灵府同邪神钩沉或神君蒲清有关?”
宋俨点了点头。
边上的柳梢眼睛一亮:“那岂不是有很多宝贝?”
辜南野粲然一笑:“你这个小财迷。”
“原本我是想,咱们应当即刻出发,抢在别人探得无定海异象之前开启这神府,只是——”宋俨皱了皱眉,“三日后便是仙门法会,届时仙尊定会让咱们几人到场,恐怕与此事或有冲突。”
仙门法会,乃是人界各仙门最大的盛会,百年一届,在各仙门之中轮转举办。
“自然要去无定海!”柳梢立即道,“仙门法会哪有邪神钩沉遗留的上古奇珍来得重要?”
辜南野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话若是教你师尊听见了,怕是又要罚你去灵矿面壁思过。”
宋俨沉吟片刻,却是缓缓转向了屋子中一处角落。
“……师姐意下如何?”
三人齐齐看向角落中那沉默半晌的身影。
姑娘约莫十七八岁模样,肌肤胜雪,模样明艳,端的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她眉黛若拂柳、眼眸似辰星,一身红衣飒爽,见之不可忘。
她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因为起得太早,眼皮略微带上几分浮肿。
她掀起眸子,懒洋洋地开口。
“仙门法会有什么劲?自然要去无定海——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在我院子里汇合。”
“啊!”柳梢上前抱住她,“师姐实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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