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自把江氏扶上矮榻,尽可能敛去了怒气,放平声音道:“爱妃如今身子正虚,此事……不如留待几日后再议?”
江氏面色苍白中隐含着青紫,看上去没有半点血气,只得柔柔弱弱地倚着皇帝的臂膀,“皇上,妾身唯愿您能够严查此事,勿枉勿纵。”
皇帝目光落在她略显干瘪的唇,张张合合间似乎有些龟裂,“本来太子妃与妾身无冤无仇的,实在犯不着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若非受人挑拨……”
闻言,姚思浅不禁心下一凛。
这宫中,还有谁能挑拨得动自己?
江氏这招实在恶心人,一来咬定了是姚思浅下的毒手,二来又暗指魏旻言才是始作俑者。
皇帝的视线在两人当中徘徊,迟迟没有发话。只是,眼里探究的意味越发深厚,就像一座望不见底的千年古潭,让人摸不清深浅。
最终,还是魏旻言先打破了这阵沉寂。
“儿臣也赞同贵妃的说法。如今后宫中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定是不能轻纵的,务必严办、重处。”
江氏迎上他投来的眼光,眉一挑,大有一种寻衅的意思。
皇帝沉吟半晌,再抬起头时便目光如炬,高声唤道:“周瑞海!立刻带人去贵妃出事的地方彻底巡个遍儿,看是否还有其他目击者或线索。”
江氏听后,却只是神色安然地掰弄起指甲,似乎早有准备。
果不其然,周瑞海才去了不多时,就带回一个衣襟凌乱,神智略有不清的小宫女。
“奴婢璃儿参,参见……”她头低得几乎要贴在地上,片刻也不敢抬起。
此时,室内站满了她毕生都接触不到的贵人,光是他们身上佩戴的珠翠,就足够晃花她的眼。
“行了,行了。”皇帝见状,难免有些耐不住性子,不由摆了摆手道:“起来回话吧。”
“你可是目睹了整个过程?”
璃儿怯怯地瞧了姚思浅几眼,而后哆嗦着声音道:“奴婢……奴婢当时正好路过那里,便瞧见太子妃和贵妃娘娘起了冲突。二位主子身份金贵,奴婢人微言轻的,实在不敢上前劝阻,就想着去喊人过来,可没想到……”
“贵妃娘娘自个儿居然摔下了楼!”
姚思浅紧闭双目,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璃儿会做伪证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料想到,事情的发展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江氏显然也愣住了,但仅是少顷,她又出言怒斥道:“你胡说!”
皇帝皱了皱眉,只觉得情况似乎越发地复杂,不由沉下声来。“你再仔细说说,贵妃好端端的如何会忽然坠下楼呢?”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但是那时太子妃和贵妃娘娘之间隔了数步的距离,并没有发生拉扯。”
这下,别说姚思浅震惊的瞠圆了双眼,便是江氏,也怒气冲冲得站了起来。“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不说真话,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贵妃娘娘此言,倒叫妾好生害怕。”
这道女声响起的刹那,众人皆齐齐回头往门口望去。
只见赵瑾芸只身而立,月白的素裙裹在身外,就有了一股寥落的仙气。
姚思浅定定地注视着她,人虽美,可实在太清冷了。仿佛要将红尘的俗事,全都敛进那一抹淡淡的月白当中。
赵瑾芸面朝着上位者盈盈拜倒,举手投足皆透露出良好的礼仪,“妾赵氏参见皇上,太子殿下,二位娘娘。”
“原来是桓哥儿家的,起吧。”皇帝扬了扬手,示意她平身后,又道:“你此时求见,莫不是也亲睹了贵妃坠楼一事?”
“确是。”
“瑾芸今儿个奉皇太后旨意入宫陪侍,碰巧撞见了贵妃与太子妃争执的经过。”
她顿上一顿,才接续着说:“瑾芸虽然惶恐,可也知道事态严重,不得不走这一趟,把事情说个明明白白的,才不会叫无辜之人受了冤枉。”
闻言,皇帝有意无意地瞥向身旁的江氏,眼神晦暗不明。不知是猜疑,还是心中已有定论。“照你这么说来,的确是贵妃自个儿失足导致小产的啰?”
“这……妾身只知,太子妃娘娘从头到尾皆没有对贵妃动手。至于前因后果如何,却是半点不清楚,还请皇上恕罪。”
说完,她飞快地埋下头,似乎真是恐惧至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