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府内,小宫女正盘点着各宫各院送来的礼物。
江氏畏罪自尽,虽然没有直接牵连到寿王,但总归是失了大势。宫里个个都是人精,尚且明白不踩不捧的道理,不约而同的都随了份常礼。
然而,某些人却是过分了。
小宫女见识少,对主子娘娘们之间的恩怨并不清楚,是以这会儿竟大呼出声,“端贵嫔为免欺人太盛!送这七七四十九根红烛,可不是咒人死么?”
檀香走进房门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番言辞,不由怒斥一声,“在娘娘跟前胡说什么?还不快出去!”
训完话,她复转头,却见姚思柔正拿波浪鼓逗弄着小皇孙,似乎半点也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事。
檀香不禁松了口气,道:“王妃,王爷这三日皆要守灵,恐怕是不能回来了。”
闻言,姚思柔才把环在臂弯中的婴儿交由奶娘抱走。“孩子起什么名,问过王爷了吗?”
她嘴里说着话,眼神却是紧紧黏在孩儿的身上,片刻不离。
提起这个事,檀香面上浮现一瞬的难色,但仅仅是分秒间,又很快恢复喜气。“等不及王爷这当爹的思量,皇上倒是御笔亲赐了。”
“小皇孙从延自辈,名延熙,是大好的寓意呢!恭喜王妃。”
姚思柔颔颔首。
这孩子诞生的时机实在不巧,喜丧相冲,难免要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如今能得到皇上庇佑,那再好不过了。
“王爷伤心过甚,想必是顾不得按时用膳的,你把煨好的补汤送去。”
“记得,务必将上层的油花捞去,否则空腹喝了容易反胃。”
檀香见她这般主动的关心王爷,心中欢喜,忙不迭应了声是。
姚思柔怀胎九月,至后期有些产前忧郁的症头,日日皆是茹素礼佛。鬼门关前走了第二回,心态比起之前,却有了不小的变化。
只是……现在她再想放弃那些无谓的争夺,也不知魏旻德愿不愿听,肯不肯放。
时近年末,礼部上下都忙着张罗过年的事项,几乎腾不出人手来置办江氏的丧仪。
也因此,这位曾经荣极一时的帝妃,黄泉路上走的格外寒碜。
腊月二十六日,皇帝正式封笔,封玺,举国皆弥漫起春节喜庆的氛围。
魏旻言甫一踏入东宫,就听见女子们叽叽喳喳的声响,不觉聒噪,反倒将死气沉沉的宫闱烘托出几分欢脱。
“娘娘,您贴歪了。
“哪里歪啊?”
“歪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好端端的春联,都看不出是‘福’字了!”
“……你行你上。”
魏旻言踱着缓步走来,行走间近乎无声,可他周身独有的那股清冽气息,却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红杏先反应过来,立马就要拉上青桃一起行礼。偏偏后者只顾和姚思浅斗嘴,竟是怎么拉都拉不动。
“我行,我来吧。”
姚思浅赫然听闻魏旻言出声,却是惊得上身一歪,在梯子上左右晃荡好些时候,才堪堪稳住脚步。
紧接着,某个易受惊体质的小姑娘就回过头,嗔骂道:“看见我快摔了,你也不扶一下,莫不是想谋害亲妻?”
“我瞧着你平衡感倒是挺好的。”
魏旻言低低地笑,连带着胸腔也有微小的起伏。乐了半晌,才伸手将姚思浅给抱了下来。
而后,姚思浅像不敢轻易相信似的,再度确认道:“殿下当真要替妾贴春联?”
伫立在旁的小安子听得这话,不由撇了撇嘴。
太子妃娘娘人前人后,不知道有多久没自称妾,一贯是你啊我的。这会儿有求于人,倒是乖觉的很。
他自以为看得透主子娘娘的把戏,然而,却还是低估了姚思浅的狡猾。
魏旻言应了声“嗯”,便见姚思浅转过身,从红杏手中接过那厚厚的一叠春联。然后,她弯了弯嘴角,绽放出甜美的笑靥,一丝一丝的甜沁入心头。
只怕任何男子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更遑论魏旻言,姚思浅根本用不着使什么心计,因为她只要粲然一笑,就足以勾了他的心,摄了他的魂。
“妾原来也不过想讨个好彩头,所以就着手贴一幅试试。”一顿,“既然殿下这么能,那剩余这些都交给您了。”
魏旻言看着她记仇的小样子,禁不住轻声责备道:“小狐狸。”
姚思浅听出他语气里炙热的溺宠,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不论朝夕相处多少个时日,都还是不足让她产生抵抗力。
他仅是随口一唤,就撩拨得她羞涩难耐,止不住地想逃跑。
“那……妾这就和宫女们包饺子去了。”
从前每逢年节,姚思浅都会在娘亲包水饺时,在旁边搭把手。手脚虽然说不上多伶俐,但娘儿俩说说笑笑的,倒也颇有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