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广固西城外北府军大营。
刘裕站在一座箭楼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广固城墙正在被蚂蚁一样络绎不绝的民夫们挥舞着各种工具一下下地挖着凿着带着齐鲁方言的民谣之声响彻四方。
一阵密集的铁器击中石墙的声音响过伴随着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城陷了啊!”
数以千计的民夫们顿时掉头就跑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是退潮的模样而在他们的身后一段十余米宽的城墙早已经摇摇欲坠当最后的一个民夫跑出百步之外后地底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那是城墙下挖着的地道里作为支撑的木柱子最终烧断后的声音。
“轰”“轰”“卡”这段十余米宽的城墙终于不可避免地全面塌陷了一如这段城墙的边上那已经宽达百余米的大口子一样西城还立着的城墙已经不足一半了。
而在一片腾起的烟尘之中刚才退下的那千余民夫兴致更加高涨如同退潮之后又再次上涨的潮水一般再次涌向了另一段还立着的城墙而在城墙之下则是无数的人正在疯狂地在山体硬岩上挖着坑洞把一根根大木头塞在下面顺便涂满油脂引出火线只等城墙开始松动时就燃柱陷墙。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些青州的民夫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摧毁起这面城墙居然也是如此地兴奋就象昨天斩杀慕容部的三千宗室贵族时他们也是在大声叫好甚至无人为这些慕容氏的宗室落泪。”
箭楼之上只站着刘穆之一人他的神色轻松澹然道:“因为区分亲疏远近的不止是汉胡之分汉人内部或者胡人内部的高下之分会更加厉害对于底层的胡人百姓来说百余年来一直骑在他们头上吸食他们的血汗逼着他们家里的男人上战场女人去暖贵族老爷们的床那些个贵族老爷们才是最可恶的敌人。”
刘裕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为何王师到时他们不象那些汉人百姓那样喜迎王师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因为汉胡分治汉人百姓是住在汉人的村落和坞堡之中而胡人民众则是以部落为单位居住慕容氏还推行十帐一幢连坐刑罚的制度若是有一帐的百姓私自逃亡其他九帐无人举报的话会一起受严刑处罚以这样相互监视人人自危战后的掳掠也能平分自然在慕容氏倒台之前这些底层民众无人敢反。”
刘裕点了点头:“黑袍学到了无数我们汉人王朝的暴政之术用于这些胡人百姓上所以才能迅速地建立起帝国但这种不施仁义完全建立在高压和暴力之上的统治又能维持多久?一旦外界有强有力的敌人入侵那他们的国家他们的王朝就会跟这广固城一样尽归尘埃。”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段城墙轰然倒塌一片汉语与鲜卑语夹杂的欢呼声中甚至不少胡人和汉人的民夫激动地在一起拥护互相扼腕相庆几天前还互相厮杀不死不休的两个族群居然在这个时候亲如家人让人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