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人,秦慕简最想见到的就是沈雁来。
以前他却不这么认为,总觉得沈雁来和沈念秋的年岁一样,当年的事情,他的记忆也和沈念秋一样不可靠。
实际上,沈一知出国很早,他知道的很多事情,都来源于听说。
秦慕简从一开始进入一个误区,没能和沈雁来深入地谈过。
几目相对。
秦慕简朝沈雁来点点头,又跟自己的患者交代情况:“药量,已经减半了。半个月后复诊,祝你恋爱愉快,也请你记得没有谁的人生是一潭死水,不起一点波折,保持良好的心态,良好的作息。先学会爱自己,再学爱别人。”
“谢谢医生。”
年轻的男孩戴上了口罩,匆匆离去。
秦慕简转身,对上沈雁来不善的目光,“谈谈?”
自然是要谈的,正是他来这儿的目的。
沈雁来起身。
沈念秋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秦慕简看了看她,温柔地笑:“我想跟你二哥先谈谈……”
沈雁来也不希望自己发火说难听话的时候妹妹在身旁。
他附和:“对,我要跟秦医生单独谈谈。”
他们要谈的事情明明是她,却又将她排除在外。
沈念秋不快地瞪了瞪他俩,坐了回去。
秦慕简推开诊疗室的门,走在前面,沈雁来不用他招呼,迈开大步跟进去。
看他关门的架势,像是要跟秦慕简打一架。
沈念秋担心不已。
安婷宽慰道:“沈小姐,你放心,我觉得他们不会真的……打起来。”
沈念秋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安婷笑:“沈小姐是当局者迷。”
看眼神都能看得出,两个男人都是爱她的。
一个爱的包容,一个爱的深沉,又不是那种十七八岁冲动的年纪,不会为了“争宠”打架的。
顶多喷喷口水,多说几句。
那沈雁来肯定吃亏,唱饶舌的,真不一定干的过心理医生。
安婷眨眨眼睛,又说:“沈小姐,要实在放心不下,我进去送茶的时候,帮你留意一下。”
“多谢!”
安婷泡好茶,送进去。
沈雁来正翘脚坐在沙发上。
秦医生还在整理上一个患者的资料。
“谢谢!”秦医生抬头跟安婷交代:“关上门,帮我照顾沈小姐。”
“好的。”安婷缓缓退了出去。
沈雁来不耐烦地说:“你还要我等多久?”
秦慕简将最后一分资料归档,关上柜门,“好了,我们来正式谈一下关于…你妈妈的事情。”
沈雁来诧异不已,“不是要谈秋秋吗?”
秦慕简摇头,直截了当地问:“你妈妈是不是有抑郁症?”
沈雁来惊了一下,也没空管到底是要谈谁了。
他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纠结了很久,才开口:“你要知道,20多年前还没有抑郁症的说法,他们都说她是心太高,贪心脾气坏,又有疑心病……”
三年前,秦慕简第一次为沈念秋治病时,有特意询问过沈一知这个问题--家中是否有罹患精神疾病或者心理疾病的亲戚。
沈一知给的答案是否定的。
如此看来,确实没有人说谎,不过是20多年前还没有抑郁症的说法。
秦慕简的判断,也是根据催眠沈念秋时,得到的只言片语。
他继续发问:“你妈妈是婚前就是这样,还是……”
“生完我和秋秋之后。”
沈雁来叹了口气,一双漆黑的眼眸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使得他原先的怒火,彻底烟消云散。
“那时候也没有产后抑郁症的说法。我也是从秋秋病了之后,忽然猜想妈妈当年的不对劲,没准儿也是心理疾病……”
根据沈雁来的讲述,秦慕简推演出了沈母发病的时间线和诱因。
要从沈母以沈家普通职员的身份,嫁给了当时的沈家太子爷沈父,遭受颇多非议说起。
这是悲伤的种子,种在了沈母心底。
后来沈母诞下沈一知,一直到他五岁,这应该是沈氏夫妻短暂的快乐时光。
但是这时候沈母又怀孕了,这次怀的是双生子,加倍辛苦的孕期,加之不断累积的压力,悲伤的种子迅速发芽,在无人知晓的沈母内心逐渐长成她抵抗不了的抑郁大树。
可悲的不是生病,而是生病却无人知晓,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沈父以一个坏脾气的母亲教导不好孩子的理由,及早将沈一知送出国。
没人能说沈父的决定是错误的,沈家所信奉的精英教育,不允许他拿自己的长子当儿戏。
沈一知是无论如何都要成才的。
于是,沈母先是成了沈一知成才路上的绊脚石,又成了沈家藏藏掖掖的黑点。
她的精神一年不如一年,直到沈雁来和沈念秋八岁,沈父故技重施,又要送她们出国时,沈母彻底爆发。
也许抢夺方向盘的时候,她想的是大家一起解脱。
而将沈念秋抛出去的时候,是母亲最后的温情。
秦慕简的推测,没有跟沈雁来详说,也更不会告诉沈念秋。
他只跟沈雁来道:“秋秋怀疑自己的病是遗传。”
沈雁来咋呼:“这不可能!”
咋呼完,他又小心翼翼地问:“秦医生,抑郁症难道还会遗传?”
“抑郁症本身不会遗传,易抑郁的体质会遗传。”
他顿了顿,笑了起来:“但是秋秋并不是抑郁症。”
沈雁来放下心。
这才想起来,他是要跟人吵架来着。
他尴尬地端起面前的茶水,以二哥该有的口吻询问:“你和秋秋……”
“我喜欢她,真心的……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心理医生爱上自己的患者,是我职业生涯中最不可与人说道的事情。但是,如果非得用什么来证明我说的是真话,我愿意赔上我的职业生涯。”
沈雁来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谁让你自断腿脚了!你除了会当心理医生,又不会干其他的了。”
沈念秋在外头等了快一个小时,耐心耗尽,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