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贺解语有三天的反悔时间。
如果在这三天里,但凡她不愿意,她仍旧可以自己一个人过着她的日子,只是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将失去那一缕风。
一想到失去,她的心口隐隐传来阵痛,脸色也变得分外的惨白。
赵先生处理完公务回来的时候,就是看见深思恍惚的她。
赵先生是个精明人,眸子深深锁定她,道,“二姑娘,你有心事。”
贺解语垂眸,道,“赵先生,怎么这么说?”
赵先生道,“让我猜猜看,你眸子里的神情,顾盼彷徨却又带着几分的欢喜,似酸似涩似悲似喜,是……那个人来过了吗?”
他的嗓子是艰涩的。
贺解语不语隐瞒他,低语道,“他来过了。”
赵先生强自打起精神,道,“既然他来了,你缘何还不开心?你怎么还不好起来?”
贺解语面容似悲似喜,忍不住把自己的难题说给他听。
她低声道,“赵先生,我能信任你吗?”
“当然可以。”
“赵先生,我之前给你说过他的情况,他不是我们的同类。”
“是,你说过,你说他是一缕风。”
“因他不是我们的同类,我们每次相聚,最多只能十分钟,一旦超过十分钟,就会给周围的天气带来恶劣的影响,有一次,我们相聚超过十分钟,周围就起了龙卷风。”
“不同种类,没有结果的。为了你,也是为了他好,你要尽快做出了断。”
赵先生分析起事情来,非常的果断。
贺解语眼泪却不由自主,滴落了下来。
“怎么能够忘记呢?怎么能够呢?”
“那么,他来说了什么?”
“他说,他给我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以后,他会来见我,如果我愿意放弃一切,我可以跟他走,如果我不愿意,那么,从此了断,再不复相见。”
“他说的放弃一切,放弃什么?”,赵先生目光如炬,直指事情的核心。
贺解语目光有些闪烁,“自是什么都放弃了,什么身份地位财富学识,甚至包括包括……肉身,他说,他会带我走,让我成为他那个族群的一员,一起跟着风去旅行,这样,我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赵先生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向贺解语,道,“你动摇了?你真的在考虑这样荒唐的事情?”
“我……我……”
“我们这样的人家,奋斗了不知道多么艰辛,才能得到今日的财富和身份,更别提身体了,事关族群,你一旦放弃了,你就真的不能回头了,而为一个人做彻底的改变,风险太大了,你不要傻了,你看看千古多少的爱情故事有什么好结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王宝钏十年寒窑,以为终于迎来了良人,却不过做了十八天皇后就丧命而已,为一个男人改变,为一个男人舍弃所有奔赴而去,最终,不过获得一句凄美的感叹词,除此之外,还留下了什么?而为一个人改变以后,你真的还是你吗?你能确保你改变以后,他还喜欢改变以后的你?你看看那之前当红的女星婷婷,事业当红期为男人洗手作羹汤,等到人老色衰,也不过被男人抛弃了,且还落得一身狼藉的名声,到如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村屋,靠社会救济……你再看看那些好人家的闺女为了所谓的爱情跟着穷小子苦熬日子,最终,也不过熬白了头发,衰老了身躯罢了。听着,二姑娘,要做改变,你也要等着他为你改变,哪怕一时心痛,你不应该为了任何人牺牲。”
“我……我……”,她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下来,整个人哭泣得娇小的身躯颤抖,赵先生把她搂入怀抱里,迟疑了一下,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这一天,她是在他怀抱里哭着昏睡过去的。
赵先生说的这些话,在理性上,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正是因为清醒,越发的伤心了。
成年人的世界,考虑太多,顾虑太多,最终,只能缩在自己的壳子里。
到了最后,这剩下的,终究只是自己而已。
在这三天里,赵先生日日陪伴,不再和她谈论那个话题,只细细关心她的身体,又为她送上时尚杂志,谈论哪家名媛的要开办的宴会,给她推荐他认识的设计师。
他各方面的谈吐都极为优秀,她和他相处,不是不愉快的。
但是爱情这种东西,爱了就是爱了,心不是说给谁就给谁,不是说收回就能够收回。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三天以后,赵先生深深看她一眼,道,“我等着你康复了,带着你去巴黎时装周。”
他轻轻为她拉上了房门。
片刻以后,屋子里的阳台上,景观树木枝叶摇动,她恍惚抬头,下一刻,一下看见了阳台上走进来的虚影。
“风素。”
风素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声音深情的道,“你还好吗?”
“我……挺好。”,她顿了顿,道,“我闻到了兰花的香味,你到了哪里旅行去了?”
“我去了南边的丛林,那里很多兰花。”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风吹起来,树林里的动物欢快的奔跑着,有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被风一吹,渐渐的盛开了,一旁有一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面清晰可见红的,黄的,白的等各色的石头,有红枫的倒影和满满的粉色花瓣落下来,覆盖在水面,小溪便成为了花溪……”
他还没有说完,她已经为了那样的景色而沉醉。
如果每日看着那样的风景,那么,想必比每日为了这些琐事繁杂的事务更加有意思吧
可是,人间烟火的美丽,又且是一般人能够抗拒的?
此时,就听风素道,“你,考虑清楚了吗?”
贺解语满目的悲伤,她遥遥看了看他,眼泪掉落了下来,“对不起!”
他站在原地片刻,喃喃道,“好,我明白了,那么,我告辞了。”
这一次,他没有跟随风离开,而是一步一步,自己迈出了她的卧室。
“风素!”
她迷蒙的大眼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掉落,他伸出手掌,想要为她抹掉那眼泪,可是,他是没有资格的。
明明心里痛楚到了极致,面上却若无其事,只道,“我走了。”
他走了。
这一别,天高地远,再无相见之日。
而贺解语,在他离别的刹那,只觉心口痛到极致,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眼泪决堤而出。
“风素,风素……”
原谅她,更爱她自己。
就像赵先生说的那样,她这样的人,虽贪恋爱情的美好,但是,太过理性,永远只爱自己。
她不会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