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会信吗?!”燕一谢怒意磅礴,神情阴冷,看姜宁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凌迟。
刚出国那段时间,他?每一天都在等着姜宁拨通他?的电话,告诉他?,她是有?苦衷的,即便那个时候她说执意分手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恐怕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回去找她。
可是,两年了,六百多个日夜过去,那通电话却从来没响起来过。别?说向他?解释了,连问候都不曾有?一句。
他?再怎么头脑发热,两年过去,也该清醒了。
于是第三年的第一天,他?亲手将电话卡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再度重逢,哪怕她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来骗他?,让他?花些时间去调查也好,结果她却编出一个什么预知未来的鬼话!
难不成他?活成了一个笑?话,她就真?的把?他?当?笑?话吗?!
他?冰得像鬼一样的修长手指死死扣住姜宁的下巴。
姜宁感觉凉意穿透自己的脸颊,忍不住发出一个单音节:“唔。”
燕一谢视线落到她雪白下颌的浅浅红痕上,像是醒过来一般,手指猛然一颤,到底是神情阴鸷地放开了她。
姜宁心中一阵无力。
这的确就是最真?实的理由?,但无论她在什么时机说出来,燕一谢都不会信。
也是,世界上除了经历者本人?,谁会相信重生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呢。
换了她,她也不会信。
可她等了他?三年,她无论如何?不想就这样失去他?。姜宁心如刀割,还?是试图解释:“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燕一谢已经不愿听了。
他?逐渐平静下来,眸子里的恨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平静。
他?视线从姜宁脸上移开,盯着被姜宁挡住的门,薄唇轻启,语气冰冷:“让开。”
姜宁看着他?漠然的侧脸,指尖不由?得一抖。
三年时光的鸿沟真?实地显现了出来,雪夜那晚温柔的少?年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眼前的人?气场强大?,变得极为陌生。
这三年,她不知道燕一谢在哪里,在经历什么,活成什么样。
可是想想也知道,他?必定极为艰难,咬牙切齿地想要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应付家族中的人?。
她很想问一问,知道他?所有?的情况,以填补这三年空缺的时光,但燕一谢好像已经不喜欢她了,他?不给她机会。
六年前姜宁拥有?无限的勇气,是因为知道上辈子的燕一谢喜欢她。
但现在姜宁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因为愧疚,勇气已经摇摇欲坠泄了一半,面对上燕一谢森然的眼神,又泄了剩下的四分之一。
姜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那你先休息。”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燕一谢一眼,才垂下头,挪了挪步,从门板面前让开。
燕一谢见她这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戾气来。
她似乎也变了很多,没有?当?年那般死缠烂打了,为什么,不是千方百计找借口向他?解释的吗,为什么才找了一个理由?就放弃了呢?难道是三年后,戏弄他?的兴致都没有?了?
姜宁让开了,乖乖站在一边。却见燕一谢脸色又变得极为难看。
姜宁:……?
怎么了?是让开的姿势有?问题吗?
嫌她太慢?还?是嫌她仍堵门这儿?
于是姜宁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又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
……却见燕一谢脸色更阴晴不定了。
燕一谢也意识到了,即便时隔三年,再见到姜宁,他?还?是无法自控。
这样不行,他?不可以再一次被她轻而易举地蛊惑。
燕一谢回过头去,定了定神,重新握住门把?,冷着脸推门进?去。
一堵厚厚的门板将两人?隔开,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
酒店装修很豪华,走廊灯光柔和不刺眼,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
姜宁视线落在紧紧关?闭的酒店房门上,发了会儿呆。
她知道以燕一谢的脾气,今晚应该是不会开门了。她在这里等下去也没什么用。
但偏偏她不想就这样离开。
可能是久别?重逢,舍不得,也可能是怕一旦这样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肯定不想见到她,以后说不定还?会避开她。要不是今晚偶遇,紧追上来,姜宁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遇见他?。
姜宁怀着复杂的心情,在门外靠着墙壁坐下来。
她将包扔在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有?几条叶昌和导师的电话和语言,她将语言转换成文字看了下,转换不清楚的就戴上耳机,听清后挨条回复。
还?有?几条来自设计院和社团的信息,以及一条来自室友杨茵茵的消息,问她今晚回不回去。
姜宁这三年来活得有?点单调,设计院、教学楼、寝室、公?寓四点一线,也很少?在意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包括杨茵茵的一些小手段,她全都看在眼里,只是没心思计较。
但今夜之后,她心中最大?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落地,终于提起了点儿兴致,给这些人?一条一条地回了过去。
最后她放下手机,单手抱着膝盖,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燕一谢看起来讨厌她,但她心中其实多少?安宁下来了点儿。
这几年她最担心的事情其实就是即便那么做了也没用,担心燕一谢的命运会被她彻底改写。
但幸好,这一次命运终究眷顾了他?。
姜宁还?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只是今晚寥寥几语,全都没来得及问。
以后慢慢来吧。
可是,以后……他?们还?能有?以后吗?
姜宁其实,不敢确定。
但是她总不能就这样放弃。
……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燕一谢穿着白色浴袍,微湿的黑发朝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眉眼如墨描,深邃锐利,精致的面容冷得像是雕塑,视线落在门板上。
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姜宁好像还?没走。
从门板缝隙透进?来的灯影小小一团,燕一谢盯着那团影子,心中的怒火像是被纯净的冰块中和,终于稍稍缓解。
他?的腿有?康复迹象是在第一年零八个月的时候。
刚出国进?行治疗的时候,他?并不抱着任何?希望,只觉得百分之一的康复概率完全就是个笑?话。燕柏昂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健全的继承人?,来巩固他?的地位,至于手术失败,自己的状况会不会变得更糟糕,燕柏昂恐怕并不在意。
但最后燕一谢还?是签了字,哪怕冒着巨大?的手术风险。
并非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而是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地想要重新站起来。
当?时少?年处于绝望当?中,只能将姜宁的抛弃归咎于自己残废的双腿,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熬过无数个漫长的冬夜。
他?想,假如自己双腿康复,或许没了姜宁母亲的阻碍,没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和异样目光,姜宁当?时可能就不会觉得累,或许就不会放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