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父”,话说到这个份上,大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回家磨破嘴皮子,才让媳妇把心放进肚子里。到大黄媳妇要生的前一天,老黄终于把想好的名字告诉了大黄小两口。俩人听了,大眼瞪小眼,不知要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不是“小黄”;忧的是,老爷子给孙子起的名字叫“未生”,这就是老黄想了小半年的名字,这就是做过教书先生的风流人物的杰作,真让人觉得他巴掌大字识不满一斗。
除了起名字,老黄可没闲着,他那时候就让大黄每天晚上在媳妇肚子旁边,用筷子敲打锅碗瓢盆,说是要黄家出一位搞音乐的。大黄媳妇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她的心愿也是把下一代培养成为一个艺术家,谁说公媳尿不到一个壶里来着。原来公公不是不开眼,只是还没开眼,心里一个劲得说“公公圣名”。奇怪,不是只有“皇上圣明”一说么,什么时候公公也可以有此待遇了,“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么?其实,老黄是要把孙子培养为一名音乐教师的。
那个时候虽然还没有“胎教”这一理念,不过,大黄每天拿着炊具在媳妇肚子周围玩“打击乐”这招还是有了奇效,未生两三岁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确切地说比奥地利天才音乐神童莫扎特来得还要早。他经常会即兴把桌子上的锅碗瓢盆给摔了,顿时会有“咚”、“哐”、“咚”的天籁之声余音绕梁,所以家里也经常是“盆朝天,碗朝地”。为此,大黄媳妇把家里的碗碟都换成了塑料的,但是锅里的马勺还得是铁的。马勺上也总会有几个酒窝大小的凹陷。未生这孩子除了有“音乐天赋”,其他方面倒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到底还是“盐也是这般咸,醋也是这般酸”。
大黄媳妇生了,是个大眼睛高鼻梁的男娃。未生呱呱坠地那天,老黄乐不可支,抱着孩子又蹦又跳,又把孩子玩杂耍似的,往天上扔。俗话说“老不以筋骨为能”,而且都说人年纪大了,记忆力都不好,老黄要是一不留神忘了用手接咋办啊,还真拿糖作醋,把自己当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药师”了啊。这动作大片看得大黄媳妇心惊肉跳,差点晕倒,她生孩子的时候出了不少血,都毫发无损。
黄家有此天大的喜事,邻居胖婶是第一个来送鸡蛋和红糖的,她一本正经地对大黄媳妇说:“亏得你肚子争气,生了个男孩,不然就老黄那副重男轻女的德行,准不给你好脸子看,你也准没好果子吃。”虽然胖婶在嚼舌头,但说得倒是一点不假。
黄家是添了孙子,可是也平添了不少麻烦,没错,大黄媳妇是一个有墨水的人,虽然墨水不多,谁曾想奶水更少,三核桃俩枣,天天饿得未生哇哇直哭,自己也疼得眉头紧蹙,没办法只好买奶粉了。大黄夫妻俩每个月的工资都尽数拿出来买奶粉了,但这点工资怎么够呢,杯水车薪而已。为此,老黄有时候还要推着车,拉几袋子粮食去集市上卖。想当初,培养大黄,老黄也是拉了一车白菜去市里卖,然后把卖白菜的钱全部给了在师范念书的大黄。这拉车子一走就是几十里路,经常累得老黄汗珠摔八瓣儿,走得脚底磨出了水泡,都能散了骨头架。可老黄却乐此不疲,毕竟自己是培养人才,别人是种庄稼。
大黄是打算“吃了馄饨不吃面”的,可老黄说,吃奶粉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母乳是什么奶粉都比不上的,就像是给地里的庄稼施肥,茅坑里的大粪最好,其次动物粪便,可是什么家禽都不养的就没有粪便可上,只能花血汗钱买化肥了。他是一股脑儿要培养孙子,但事实就是事实,大黄媳妇就是没有奶水,你又不能把她当成奶牛使出吃奶的劲去挤。可老黄不信邪,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为此,杀了一只鸡,让大黄娘给儿媳妇煲鸡汤补补,看是否会有起色。可是大黄媳妇一连喝了几天,奶水没有怎么增多,倒是天天去厕所的次数增多了不少。老黄知道了,都快把肚肠子急断了,可也只能白瞪眼,一个人坐在在院子里,挂一张清水脸儿,一边仰着头大口大口地抽烟,一边好像又是在怨老天爷瞎了眼。“多少年的大道踏成了河,多少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大黄娘倒是敞亮人,知道甘蔗没有两头甜,自己能有这样一个打着灯笼没地方找的儿媳妇,也就别再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那时邻居胖婶也当上了婆婆,话说她儿媳妇比老黄家还早过门了一年多,村里的妇女私下串门,东家长,西家短的时候,都戏言称她那儿媳妇的一对奶、子一如两个过年蒸的大馍大小,轻轻一挤,奶水就会像是没关紧的水龙头一样,滴答滴答地往外流。
老黄听说了,脑子里也曾如火柴划过般闪现过那么一个念头,就是让未生去吃胖婶儿媳妇的奶,可因和胖婶结下了梁子,他又不肯低头,就只好硬端着。其实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因此老黄突然有了“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的心理,首先他对于此“戏言”半信半疑,换句话说,他相信胖婶儿媳妇奶、子大,但不信其奶水多,因为奶、子大可以看出来,那奶水多呢?说不准是她们这些娘们儿把猫说成虎而已;其次,他本人还有一丝顾虑,人民教师的奶水和农村妇女的奶水营养价值会一样么?这个问题可以转化为另一个问题,就是同样是给地里的庄稼上肥料,张三的大粪,和李四的大粪,哪个能让庄稼长得更好。所以由于老黄的坚持,老黄媳妇的反对,大黄媳妇的不坚持不反对,未生从未吃过一口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