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回紫宸殿?”箬竹小心翼翼地问。
“不回,就宿在你这。”池惟青理所当然。
眸光瞥见她搭在腿侧的手指,随着自己话音逐渐收缩攥紧,池惟青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眸子微微眯起,转而从坐塌上起身,缓步朝她走近。
箬竹半点不敢动,眼前池惟青一步、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抹去,踩在地面的脚趾不受控制蜷起。
“陛下。”箬竹嗓音绷紧,突然唤他一声。
池惟青挑了半边眉,甚至善解人意地在与她三指远位置停下。
她赶紧趁机道:“那个,那个邀月宫其实离琴语宫很近,还有……对,还有栖云宫,走过去也只有几步路。陛下刚泡了热水澡身上肯定热气未消,直接宿下容易中暑,不若出去走两步散散热,正好也就走到其他宫了?”
心里慌得要命,她语速就如连珠炮,大长串话说完气都没喘一下,到后面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想小皇帝快点走,别对着她产生满脑子嘿嘿咻咻的废料。
孰料,池惟青又往前走了一步:“确实挺热。”
箬竹刚想缓口气,蓦地噎在了心口。
无法,他进,她只能退。
但她身后是长屏风,实在退无可退,唾液紧张得不由自主咽下,带起光洁脖颈微动,池惟青眸光又暗了几分。
箬竹鼻间被他独有的龙涎香气息灌满,好闻却又带着凛然侵略性。
危险当前,她再不想办法挽救,就该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小皇帝宰割。这坚决不行!
脑瓜子飞速转动,想到前朝帝王风流韵事,又试探性开口:“实在不行……琴语宫还有偏殿,陛下幸个宫女也别有一番风趣呀!”
池惟青盯着她因慌乱闭上的眼睛,仄起的眉目透出惊恐,双唇紧抿,手脚蜷缩无处安放,甚至连呼吸都屏住。
仿佛他是什么食人的豺狼虎豹一样。
倏尔就缓声笑了,抬手按上她皱起的眉:“朕还不至于强人所难。倒是你,当初卖春风一度朝暮霜时,什么都敢说的豪气去哪儿了?还是说只会过过嘴瘾?”
不会强人所难,就是什么都不会做的意思。
箬竹被这句话抚慰到,眼睫轻颤着睁开眼睛,心想这根本不是过不过嘴瘾的问题。
重点在于,她不是随便的仙。那等人间极乐是要和心上人共赴,才能体会的。而她没有心上人,池惟青的心上人也不是她,所以万万不能做出不该发生的事。
池惟青则越看眼前人越像是小白兔,纯白而天真,终于不再逗她:“时辰不早,歇了吧。”
箬竹眨眼:“那陛下呢?”
池惟青无奈:“倘若朕现在离开,明早宫闱中定有八卦编排你是不是惹得龙颜不悦了。你且放心,朕今晚就歇在外间,绝不越界。”
箬竹顿时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宫里人最是会见风使舵,看碟下菜。其他倒还好说,要是因为这点谣传,尚食局不给她送冰镇水果就麻烦了。
想通这点,箬竹忽觉小皇帝还蛮善解人意的,遂美滋滋准备上床顾自睡去了。
可刚转身朝里间走去,手腕就被人从后握住,箬竹眼露困惑地回眸望他。
池惟青淡淡道:“更衣。”
箬竹面有难色,瘪嘴嘀咕:“不是说不会越界嘛。”
池惟青不否认:“不会越界,但更衣,朕也不会。”
哦,他不会啊。箬竹坦然点头。
三秒后,她反应过来什么。小皇帝居然不会更衣?丢人!
宫中服饰有一规律,越是尊贵者,衣裳就越是华贵繁琐,因此池惟青的龙袍最是麻烦。箬竹又是首次上手,没有经验。从解腰封开始就磕磕绊绊,困难不断。
池惟青也不提点他,就默默看着,权当是欣赏她的可爱,眼底逐渐浮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宛如夜幕镶嵌入星辰,碧海翻涌出浪花,还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待弄完一切,吹灭烛火,各自在里外间睡下,箬竹才发觉自己的脸似乎有点烫,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