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很快拿来她表姑寻人画的司家大小姐画像,陆晗霜比对过司钰柔的脸,便知她没有说谎。
欺君的人,是那个司箬竹。
陆晗霜屏退众宫人,只留了司钰柔一人在殿中。她抬手扶了扶发髻上垂珠金步摇:“你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容易,只是……”
她话不说完忽然顿住,司钰柔立马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细碎步子上前,素手斟了盏热茶躬身推到陆晗霜手边,说道:“只要姐姐愿意帮我,钰柔日后定唯姐姐马首是瞻。”
陆晗霜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端起茶盏微抿了口,甚是满意。
不愧是大户人家教导出来的姑娘,就是比司箬竹那个不知哪跑进宫的粗鄙丫头要懂事。
“既如此……”陆晗霜勾唇轻快笑道:“我便帮你一帮。”
“如今陛下被那个司箬竹迷惑,你要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单凭身份真相可不行。”
司钰柔执起桌上宫团扇,走到陆晗霜身侧轻摇摆,扇出阵阵凉风:“那依陆姐姐看,我该如何做?”
“得有盛宠。”陆晗霜道,“让陛下看见你,在意你,才会偏袒你。”
她语罢喊了声“来人”,几名宫婢便端着红漆托盘走进殿内。
陆晗霜将司钰柔拉到梳妆台旁,按着她的肩膀在铜镜前坐下。
镜中倒映出司钰柔那张与箬竹有五分相似的脸,只是她的眼睛不如箬竹有灵气,嘴唇似乎也更薄些。而两人最大的不同,应当要属脸颊。
大家闺秀的一言一行都照着规矩来做,所以绝不可能每日吃六顿,还餐餐大口吃肉。因此司钰柔清瘦面容让她更显娇柔可人,而缺了箬竹的明媚活泼。
陆晗霜命宫婢照着箬竹的模样给她梳妆,从发髻到珠钗,还有衫裙颜色,都是箬竹最惯常的打扮。
待侍弄完毕,再瞧眼前姑娘已经与箬竹有八分像了。但凡不熟悉她俩的人,或是离的远些,绝对分不清真假。
而今晚,池惟青会在行宫中设晚宴。
宴聚必定饮酒,等池惟青微醺醉眼迷离,寝殿中烛火昏黄,难免会认错人。
陆晗霜用手指轻挑起司钰柔下巴,迫使她仰视自己:“你这张脸就是最大的优势。只要让陛下碰了你,位份、荣宠,还有你想要的一切,就都会有。”
“到时候,还怕她一个冒名顶替的司箬竹吗?”
司钰柔睫毛轻颤,笑道:“陆姐姐说的是。”
*
此时的箬竹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上了,她两手空空从猎场回来后,就整个人呈“大”字,瘫躺在床榻上。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少女顽皮遇阎罗。
而这个阎罗自然是池惟青。人界之君,与冥府之王,差不多。
箬竹苦着脸唉声叹气。
她已经琢磨过了,池惟青那儿肯定是要去的,毕竟金灿灿的金子得拿到手。但依照小皇帝总爱拿她摆摊说事儿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将她兜售猎物的事翻篇。
看来还得想个忽悠人的说辞。
“哎——”
恰巧芸香推门进来,见她不顾仪态地四仰八叉大躺,无奈道:“婕妤,你在叹什么气?”
箬竹眼睛望着头顶单调床帐,脑子跟这帐连的颜色一样苍白,幽幽开口:“你听错了,我没有叹气。”
芸香:“……”
熟知她最是擅长赖皮的芸香拉住箬竹手臂,强行将人拽起来:“婕妤可别闹了,前殿的晚宴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让奴婢伺候主子梳妆吧。”
箬竹没精打采地被拉拽起身,她还在想有什么说辞能解释自己贩卖猎物,晕乎乎地任由芸香摆布。
直到步入前殿看见每张小桌案都摆满了珍馐玉馔,她的眼睛才稍微亮了亮。
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动脑子思考。
箬竹如是说服自己后,在池惟青右侧下首席位落座。
食过五味,除却进殿时行礼,她全程没有抬眼,自顾自闷头吃膳,因此连池惟青在宴会中途离去都没有发觉。
“嗝——”吃到后来,箬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傍晚时分想半晌都没思绪的借口,瞬间也福至心灵。
正好江闻走到他身侧,低声道:“陛下请主子过去凤星阁。”
箬竹点点头:“那就劳烦大人带路了。”
今夜万里无云,闪烁星辰点缀在沉沉夜幕,宛如用银线织绣的一条璀璨缎带,横贯中天。
池惟青约了箬竹,遂没让任何宫人跟着。
这个时辰所有朝臣女眷都在前殿赴宴,因此后园林格外寂静,衬得他长靴走过青石板路的细微声响清晰无比。
凤星阁平时无人看守,池惟青伸手推开阁楼木门,正要伸手去点墙壁上油灯。箬竹声音在门边响起:“陛下怎么来了这里?”
池惟青道:“醒酒。”
“那臣妾帮陛下驱驱酒意。”箬竹说着拿过他手中火折子,搁到旁边桌上,继而抬手抵在他额穴,徐徐揉动。
阁楼中未燃烛火,漆黑一片。视线受阻碍,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