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在古董花瓶事件发生之前,唐木在饭桌上也是不敢随便夹菜的。
可即便如此,周家人也要求唐木对他们感恩戴德。在他们眼里,唐木十岁那一年就跟着宋文去了周家。唐木能长到这么大,全是周家人的恩德。
周继成也说过,如果没有周家的喂养,唐木怕是连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如。
重活一次的唐木耳边还是会回荡起周继成的这番话。其实,他在周家的那段时光,还不如野狗。
野狗最起码随心所欲,野狗最起码敢狂呼乱叫。而他呢,就像是在夹缝中生存的蝼蚁,连踹口气,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唐木回顾自己那短暂而又艰难的上辈子,实在是活得太憋屈了。
唐木骨子里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可他不敢发泄。因为母亲宋文总是教导他,能忍则忍,不要给她添麻烦。
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给母亲添麻烦。唐木如何都好,可他如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会让母亲更加难做。这也是唐木一直忍耐的原因。
母亲告诉他,等他熬到大学毕业,出去找工作,彻底脱离出周家,也许日子就清明了。
母亲也说,他不是周茂国的亲儿子,周家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周继成的,唐木连碰一下都不可以。
母亲还说,让唐木尽量躲着点周继成和周艳,不要惹人家姐弟不高兴。
唐木的亲生父亲在唐木四岁那一年就丢下宋文和唐木,跟别的女人跑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文离婚的时候,又赶上了九十年代末下岗潮。没了经济来源的宋文,只好带着唐木去他舅舅家吃了几年下眼食。
说起来,宋文刚带着孩子嫁给周茂国的时候,周茂国还不是煤老板,他只不过是个卡车司机。
宋文跟着他日夜颠倒地干了两年活,攒了点钱,入股了当地一家小煤矿。
正是这一次转折,让周家从此兴盛了起来。
小煤矿个把月之后就挖出了煤,周茂国的财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几年时间,周茂国已经成了县城里赫赫有名的煤老板了。
许是顾念着宋文跟他吃过苦,所以周茂国发达之后,并没有把宋文母子丢下。
可是后老婆终究不如原配,无论宋文再努力,也比不过已故原配在周茂国心中的份量。
而王红娟,更是像防贼一样防着宋文。哪怕是宋文手指头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戒指,王红娟也得急急忙忙抢去,说要给自己的孙子留着。
即便是周家日渐兴旺,资产过亿,王红娟还是会因为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跟宋文计较。
王红娟穷日子都过惯了,儿子做了煤老板之后,她还是把日子过得十分仔细。破了洞的袜子都舍不得丢,非要打补丁。冬天腌好的咸鸭蛋也不许拿出来,只能是周茂国和周继成在家的时候拿出来吃。
若是自幼宋文和唐木在家,饭桌上绝对不会超过三道菜。
周家的亲戚待宋文也不好,周茂国的弟媳和妹妹,从未将宋文当做大嫂,使唤宋文像使唤佣人一般随便。
而宋文把这一切归咎于她和周茂国没有孩子。所以,她为了稳固在周家的地位,又给周茂国生了个女儿,也就是唐木同母异父的妹妹,周渔。
周继成和周艳其实也不喜欢周渔,可是碍于父亲的威严,他们也不敢对周渔如何。
可是唐木就不一样了,周渔好歹还姓周,唐木却是这家里唯一一个外人。
没有人,会去在乎一个外人的感受。
就像是这次背锅事件,周家人都觉得,唐木理所应当就该替周继成承受这些。
等到周继成回神之后,周茂国还是张口闭口骂着宋文。
而周继成和王红娟,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在一旁看热闹。
他们是笃定了,唐木要为这次的事情背锅。而宋文为了讨周继成欢心,也必须得承受这次无妄之灾。
唐木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周继成准备伸手去打宋文的那一刻,唐木上前一步,拦了下来。
唐木已经十八岁了,虽然面容看着青涩,可他已经是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了。
他挡在母亲面前,直面周茂国的时候,竟让周茂国一时晃神。
然而下一秒,周茂国已经反应了过来,他轻呵了一声,质问唐木:“怎么?你也觉得,你妈不该替你受过?”
唐木松开了周茂国的手,眼神无畏地看着周茂国,一字字开口:“花瓶不是我打碎的,是周继成打碎的。他怕挨打,所以奶奶和周继成都希望我来背锅。”
周继成本来还在看戏,听到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冲着唐木怒吼:“你在胡说些什么?”
唐木斜睨了周继成一眼,接着对周茂国道:“不仅这次的花瓶不是我打碎的,就连爷爷养的那条狗也不是我打死的。还有四年前邻居家的玻璃,二狗妹妹被盗的内衣……”
“这些,全部都不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