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柯可不知道钱金那儿的迫切和期待,他只知道昨天的顾清宁犟得不行,怎么说都不听,幸好后来好好的睡觉了。
他施施然的从轮椅站了起来,推着轮椅慢悠悠的往卧室走去。
窗外,早晨的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青山绿水看着都满是好心情。
房间里,顾清宁罕见的还没有醒,和昨天一样的姿势,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两只手放在腹部,骆柯推着轮椅站在床尾,也不吵,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似乎感觉到了骆柯的目光,顾清宁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狭长的眼睁开的一瞬间就带上了一惯的凌厉冷漠,丝毫没有闭上眼睛的柔和,不过这样的顾清宁才是顾清宁啊。
骆柯感叹着,双臂搭在轮椅的椅背上,笑盈盈的看着顾清宁坐了起来。
浴袍随着顾清宁的动作向外散开了些,露出了大片胸膛,细腻纹理线条流畅的肌肉并不夸张,也说不上瘦弱。
其实也是,顾清宁就算双腿细弱了些,却并没有到萎缩的地步,因为上半身用力用的多,肌肉也煞是好看,特别是双臂的力量。
骆柯昨天已经感受过了。
他站直身体,将轮椅推了过去,就放在床边,然后往后退了退,右手往下一抚,将大橙武拿在了手里。
刹那间,带着绿叶的墨色扑向顾清宁,在他头部停留了一会儿消失。
顾清宁眨了眨眼,原本面无表情的冷漠脸上带着柔和,“谢谢小柯。”
“说起来,为什么要叫我小柯,这让我总觉得你是在叫小蝌蚪……”
骆柯的话出来,顾清宁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才自然地将自己往轮椅上搬去,“不喜欢的话,那就小骆?”
“我觉得像是我上司在叫我。”骆柯皱了皱眉头,小+姓,听着听生疏的,他都和顾清宁这么熟了,叫这么生疏的名儿……
“上司?没想到这才没多久,你就已经这么熟悉现在的名词了?”顾清宁状似无意的突然提到。
骆柯一僵,其实一开始他是想符合自己花哥的人设的,比如说他其实是一只来自千百年前的鬼。
然而这样的隐瞒累得很,虽然花哥的技能和能力都在他的脑海里,也挺熟练的,但说话的时候往往不过脑子,到后面他越来越不会遮掩,索性就完全不在意了。
“额哈哈哈,其实挺好的,反正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阿宁你喜欢怎么叫我都可以。”骆柯站直身体面带笑容的看着顾清宁推着轮椅进洗手间。
“那就好,小蝌蚪……”
关闭的洗手间房门传出来几个字。
骆柯眨巴眼,其他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昵称怎么弱叽叽的,还不如之前的小柯呢,他真是闲的慌才会突然说这个话题。
没多久,顾清宁就换了一身西装出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平常一样,也没有了刚醒来的跳脱。
对,顾清宁那种反应对骆柯来说就已经是跳脱了,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开玩笑。
骆柯自然的迎上去,推着轮椅上前。
现在约摸早上八点,没一会儿就送来了早餐,艾肃和王雷几个人住在一楼,此时早就等在了客厅各处,或坐或站。
见顾清宁和艾肃下来,都站了起来。
“boss,容先生说今天中午约您吃饭,尽意尽地主之谊。”艾肃恭敬的站着,手上习惯性的抱着笔记本。
说是地主之谊不地主之谊的,其实就是为了这次的事。
骆柯推着顾清宁到餐桌边上,看着顾清宁坐好了,他自己也慢吞吞的坐在了顾清宁身边的位置。
“嗯。”顾清宁应声,专心致志地吃饭。
饭后,他们先去看了看雷邵,此时雷邵已经醒了,撑着身体靠在墙上,干瘦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些生机,只是脸色蜡黄、颧骨高挺、嘴唇苍白,连之前斜飞浓密的眉毛看着都暗淡了。
这本来是一副好看的面孔,现在却被皱纹和萎缩取代。
“清宁。”
病床上靠坐着的男人看着窗外,他听到脚步声往门口一看,目光在接触到轮椅里的那个人之后,瞳孔一缩,瞬间表情就带上了欣喜。
“清宁,你竟然为了我离开了s市,还真是,还真是重情重义的好兄弟!”说道最后,雷邵声音一高,带着粗呖的嗓子里还能听出五分之前的影子,只是更多的就需要时间来修复了。
一连那么多天一口水在没有喝反也没有吃,刚醒过来的时候雷邵都要觉得其实他已经升天了,精神恍惚地眼前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已经是昨晚的事儿了,后来,他睁着眼睛一个晚上。
他不敢睡觉,一闭眼,这些天的遭遇和看到的东西历历在目,诡异恐惧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
从买下那支白玉簪子之后的事儿,所有他都没有忘记,现在回想起来,更加惊悚。
只是后来他是怎么摆脱的,他却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一声轻叹,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就是在这儿,医院的病房。
一听是在在轮椅的某个人,他就想到是顾清宁了,那个时候他都压制不住的激动,想要打给顾清宁,只不过是凌晨三点。
最后还是怕被暴打的担心占了上风,按捺住了,心里对顾清宁这个兄弟的感谢更甚,还带上了几分钦佩。
他知道自己完全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儿,甚至已经一只脚迈了进去了。
“清宁,以后你就是我哥!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杀鸭我绝不捉叽。”雷邵坚定的发誓,竖起三根指头放在脑袋边上。
只是手指弯弯的,像是抻不直一样。
那是失去太多能量没有力气之后的后遗症。
见床上那男人耍宝的样子,顾清宁安静地看着,一句话没说。
雷邵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玩儿古玩了。”
这次的事儿真的让雷邵怕了,他总觉得以后再看到什么古玩,绝对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次的经历,想到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然后就完全没有兴致。
“清宁,真的谢谢。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明明我有意识,偏偏又掌握不了身体,而且那个时候,我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只是现在想过去,却又模模糊糊的。”
可不嘛,你可是陷入了梦魇,幸好在梦里面没死,这要是自己都认为自己死了,那可真的没法救了。骆柯站在轮椅后面,手指在轮椅上边儿点了点。
顾清宁没有说话,雷邵习惯顾清宁的寡言少语,他低垂着头,声音低低的,“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个悲惨的女人呢,幸好你来了,不然今天就是我最后一天了。”
雷邵看向顾清宁,似乎不在意脸上的老态。
“说实话,你去哪儿找到的大师救的我,我可不相信就普通医生能治好我,他们连相信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给与治疗。”
“大师?”顾清宁反问道,目光在雷邵全身上下扫了扫,眉眼一沉,“你觉得有大师解决得了你的问题,既然能够留意外界,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我。”
雷邵扯了扯嘴角,抬眼看着顾清宁,他这小时候顺风顺水、到后来却灾祸连天的朋友,“我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可能傻了吧,所以没想过给信任的人打电话求救,也没有自己找人解决,每天都站在二楼里,单单的站着,什么都没有动。
看到顾清宁的激动终于平复了下来,雷邵抬手按住了胸口,心脏嘭嘭的跳动着,那是奔涌的血液。
“你身后的是?”雷邵再一次划过目光的时候,突然凝滞在了骆柯身上,然后眼睛越来越亮。
此时的骆柯虽然还是一身黑,但帽兜下面一张脸也十分有辨识度,看不到全脸的人,只露出了个秀气漂亮的下巴。
雷邵向来喜欢美人,这也是他会选择那支白玉簪的原因,这下又在顾清宁身后看到了这么个少年,不好奇才怪了。
虽然看不见少年全脸,就从少年露出来的那点儿皮肤和下巴,再加上修长的身形,他可以断定,这个少年绝对是极品。
而且少年乖巧又沉默的跟在顾清宁身后,半点儿不会讨人嫌,最关键的是,刚刚进来的时候是他推的轮椅。
和顾清宁从小一起长大,雷邵对顾清宁的冷漠恶劣可是明白得很,甚至明明是发小的他都不能随意触碰,不然就要生气。
这下子突然来了个让顾清宁包容的人。
雷邵首先想到的不是为顾清宁高兴,而是,这是不是别人的阴谋。
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顾青从哪儿拐了个漂亮少年回来。
注意到雷邵的目光,顾清宁黑沉沉的眸子似乎更深邃了些,他侧头看向窗口,余光刚好可以将身后的那个黑色的影子看在眼里。
“这是我家的小孩儿,骆柯。这家伙是雷邵。”后面一句话,顾清宁是侧着脸对骆柯说的。
不过雷邵可不满顾清宁的介绍,“什么这家伙,应该是这帅哥,呃,虽然现在算是老帅哥了,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儿用的,反正你也不混娱乐圈。”
“不过罕见啊,这可是你第一次介绍男……朋友和我们认识,要不是金子不在,我们可以多喝几轮。”雷邵还是爽朗的笑着,眉宇间能看到之前那个雷邵的影子。
骆柯将大橙武拿在手里,他也没说话打扰朋友俩儿的谈话,而是手指在顾清宁背后戳了戳。
顾清宁侧脸往后面看了看,余光看到少年拿在手中的大毛笔,也懂了少年的意思,点点头给予赞同。
即使他为垂着头看着前面,也能感受到身后那浮空的墨色带着绿叶在空中飞舞带来的轻松感。
他看着那光团直直的冲向雷邵,扑进了雷邵的脑袋里。
不一会儿雷邵的表情好了很多,只是失去的健康体魄却无法这么简单就回来。
“清宁,这可不像你。”
顾清宁临走前,雷邵突然说了一句。
是骆柯推着轮椅,他每一步都踩着一样的距离,一样的步调,顾清宁闻言,只是嘴角轻勾,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自然不像。”以前的他就像是井底的鱼,永远呆在那里无法动弹,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更不知道如何离开,鲤鱼跃龙门的传说,传说的也只是鲤鱼。
是少年挖穿了井底,将他带了出来。
骆柯没有听懂顾清宁说话的含义,出门前,他回头看来看,对上了那雷邵带着笑的眼睛。
明明他自己都这样了,却还是笑着,为了朋友的改变而高兴,明明他也是遭遇了那样的生死危机,却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调节好自己。
果然不愧是阿宁承认的朋友,就算表面上吊儿郎当,总是会有他有别于常人的优点。
骆柯也为顾清宁拥有这样的朋友高兴,至少顾清宁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没多久,他们就回到了院子里,此时艾肃没在这儿,只有王雷几个保镖等着。
约摸上午十一点,他们准时的来到了和容天瑞约定的那地方,就是之前他们曾经订过的酒店,金御楼。
不过金御楼并不完全是酒店,在亭台楼阁之间,骆柯推着顾清宁过去的时候,容天瑞已经等在那儿了。
被湖水围着的湖心小亭,两侧有两条回廊过去。
轮椅的轮子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闷响,王雷几个人被留在了亭子最后一个回廊外面。
“顾先生,欢迎。”容天瑞客气的站起身,对顾清宁伸手指了指前边儿的位置。
石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正热腾腾的往上面冒着雾气,光是看菜色就已经很好了。
骆柯站在轮椅后边儿,不着痕迹的往桌子上瞥了瞥。
心里对这容天瑞挺有好感,这人也实在会做人了些,饭菜来得及时不尴尬,甚至这原本是石凳的对方也空着,为了顾清宁的轮椅好放。
“这位先生,也坐下来一起吧。刚好可以试试我们h市的金御楼,和你们s市,菜色有没有什么不同。”容天瑞笑着看向骆柯。
这个人,似乎也挺不简单的。
骆柯歪了歪脑袋,看着顾清宁点头,乖乖的坐了过去。
“这是我助理,骆柯,年纪还小,请勿见怪。”虽然是这么说这,顾清宁语气可没有半点儿不要见怪的意思,表现出来的更多的随意,不知道是不在乎面前的人的威胁还是说对自己实力那么自信。
此时顾清宁和容天瑞是面对面的坐着,只有骆柯夹在了两人中间。
索性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骆柯撑着下巴,手肘放在桌沿儿上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而且还是语句简短的你来我往,往往他什么都还没听出来,结果他们就开始下一话题了。
骆柯眨了眨眼睛。
“你吃点儿东西。”顾清宁见骆柯一直没有动筷,自己往他碗里夹了几个菜,“不用在意,我和容先生还有的聊。”
骆柯看了眼容天瑞,不过对方现在笑眯眯的,也看不出同意不同意,虽然对方是笑着点点头吧。
算了。
骆柯在顾清宁的目光下乖乖的拿起筷子,得到了顾清宁赞同的眼神。
他反正是跟这顾清宁走就行了,其他人不用在意。顾清宁都不怕他丢脸,他自己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想的永远没有顾清宁全面,只要听话就行了。
骆柯咬着肉丸儿,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容先生,对于这一次的危机,不知道您怎么看?”顾清宁似乎是随口问道一样,目光还放在骆柯身上。
容天瑞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拿纸巾擦了擦唇,随后提着茶壶分别到了几杯水递过去。
“原本我是觉得是运气太差。”容天瑞笑着,无奈的耸耸肩。
“我醒来之后就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个人死了,完全是自杀,落到我头上,只能说我倒霉。”容天瑞还是笑着,“不过同个时间出现了太多倒霉的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无论是金钱上还是其他方面。”
“我统计的还只是有钱有势的那部分人,稍逊一些的,资料还在收集。”
“不过我想,这次的确是个局。”容天瑞总结道。
“资料等会儿我会一并给你发过去。”容天瑞笑了笑,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我和顾先生从来没有见过面,顾先生却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了,救治了我,我很感激。”
“这是治疗费,请不要拒绝。”容天瑞掏了一张贴着数字的银行卡放在骆柯面前。
顾清宁目光闪了闪。
骆柯眼睛一亮看向顾清宁,脸上的兴奋几乎隔着帽兜都溢出来了,看到顾清宁点头,立马将卡片拿了起来。
这幅就是这张银行卡的主人的样子,让容天瑞眸子里闪过思索。
毕竟这治疗费,自然是应该给医生的。直到现在,容天瑞还是觉得不敢相信,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直接从一级伤残变成了正常人。
果然,这个世界的确有那种特殊的人吧。
容天瑞右手拇指和甚至不着痕迹的搓了搓。
“十分感谢顾先生给我的帮助,这只是聊表心意,我欠你一个人情。”容天瑞说着,从桌子底下拿了一个文件夹。
“这些东西,想来会给你一些帮助。”容天瑞笑道,“我查到了和我有一样情况的,十多个人,而我们中间重叠交际过的人,都有几十上百个。”
“如果把那些明显弱小的人拦住,最可能的就是……”
“错了。”骆柯忽然出声打断了容天瑞的话,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才说,“像这种突然倒霉之类的情况,按照小说里的话来说就是气运忽然消失,然而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又不像可以直接抢劫的实物。”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骆柯,不过骆柯却低头认真的数盘子里的米,“甚至时间可以追溯到几年、十几年前,你们曾经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
如果碰一碰就可以简单的吸走别人的气运,那天下不就乱套了吗?
反正骆柯觉得,那样的人,早就称霸世界了,哪儿还给他们留有余地。
失去气运的恐怖之处就像是电影里的死亡来袭,喝水都可能撑死,更别说是其他层出不穷的危险。
两人若有所思,皆是点点头。
“不急于一时,却又不能不急。”容天瑞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