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立刻跪下,给秦舒磕头:“奶奶恕罪,奶奶恕罪。”
两个人颇为滑稽,惹得丫头婆子都捂着嘴笑起来。
秦舒摆摆手,笑:“哪至于就这样磕头了,我看你翻跟头比好些男武生?还强一些。”又从旁边单独拿了一封银子,招手叫她上前来:“既然你多给我磕了几个头,少?不得要给你一份儿压岁钱的。”
那小姑娘年纪小,接了钱立刻高兴起来,胆子也?大,一脸的油彩:“我新学了一个小曲儿,唱给奶奶听。”
秦舒含笑点点头,就见那小姑娘朝着戏台子挥了挥手,琴箫声便渐渐响起,吟唱声响起。
一琴一萧,音律仿佛潮水一样磅礴而来,叫秦舒愣在那里,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小茴香本来听着,一转头见秦舒苍白着脸,微微发抖,又恐她是哪里不舒服,忙问:“姑娘,你不舒服吗?”
秦舒摇摇头,一只手抓紧扇柄,指节皆白,她勉强露出一个笑,问那小姑娘:“你刚刚唱的这首曲子,是谁教你的,谁写的曲子,谁填的词?”
那小姑娘叫她吓住,结结巴巴道:“是我哥哥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那班主怕这丫头得罪贵人,连忙道:“回奶奶的话,这本是从京城传过来的曲子,本也不符音律,只因为是当朝大学士贺尚书化名填的词,又朗朗上口,这才叫这些小儿唱起来。”
秦舒瘫软在那里,问:“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渔船,这一句是谁写的?”
小茴香见秦舒这样反常,问:“姑娘,怎么了?”
那班主跪下道:“不敢隐瞒奶奶,这的确是贺尚书填的一句词。这是十年前陛下金台宴饮,贺尚书醉酒所做,此事人人皆知。虽然贺尚书酒醒之后,说此句并非自己所做,不叫署自己名字。此句虽无署名,但人人皆知是贺尚书所做。”
秦舒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指甲不知不觉叫自己掐进手心里?,问:“这个贺尚书,就是朝廷上的贺学士,贺九笙,是不是?”
班主也?听说那起子街头巷尾的传言,说如今的闽浙总督陆赜同那位女子出仕的贺学士,一向不合,他暗恨这个小丫头,偏偏在这个府邸里唱什么贺学士写的词,一边不停地去打自己嘴巴:“奶奶恕罪,奶奶恕罪,不该唱贺尚书的词……”
秦舒听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她稳了稳心神?,这才道:“我不过随便问问,倒把你们吓着了。”又把那姑娘拉起来:“小妹妹,不好意思,把你吓着了。”
此时秦舒已经毫无听戏的兴致了,只怕那位小妹妹回去受罚,勉强又坐了一会儿,听了一段《惊梦》,这才打了打哈欠,对着丫头婆子道:“我困了,坐不住了,就先回去了。今儿难得天气好,又没风又没下雪,你们都在这儿好好听几出戏,再回去歇着。”
众人大喜,都道:“谢姑娘恩典。”
只小茴香见秦舒这样反常,跟着她回了屋子,往外头茶房泡了茶水来,就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试探问道:“姑娘,你怎么听见那首词,就……”
秦舒正在书架上翻书,闻言:“就怎么了?”
小茴香想了想,摇摇头道:“说不清,仿佛叫吓到了,又仿佛是高兴……”
秦舒把架子上的书一本一本拿下来,问:“咱们宅子里?,有没有贺九笙的书?”
小茴香不认识字,苦着脸道:“姑娘,哪有您这样挖苦人的,明知道奴婢不识字的。您刚不是说累了要睡了吗,怎么又翻起书来?”
秦舒此刻兴奋得恨不得跑出去大喊两声,哪里还睡得着,招手叫她过来:“你有没有听说过贺九笙的事迹?”
小茴香点点头:“知道,听说她写的那些文章什么的,都是父亲哥哥代笔,而且都是因为会拍马屁,才做得这样大的官儿。”
秦舒本来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叫她这么一说,顿时噎住,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谁跟你说的这些,胡乱编排人?”
秦舒走到净室洗漱,小茴香在门口抱了换洗的亵衣,振振有词:“姑娘,你看她是个女的,又从那么多男人里?面脱颖而出,整天在男人堆儿里,说不得真是有点那什么的……”
秦舒洗漱了出来,接过亵衣,沉着脸道:“她是个女子,那又如何,你自己也?是女子,怎么这么想人家?就不许女人比男人厉害能干?”
小茴香知道秦舒不爱听这个,立刻闭了嘴巴。等秦舒沐浴过了,默默地拿了帕子给她擦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