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猜测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地下室。地方不大,没有窗户,周围有两架酒柜。还有匕首和枪。蔺寒玉提了已一桶冰块下来,拔开一瓶威士忌的木塞,给自己和裴然各倒了一杯,加满冰块。
“这是哪里?”裴然不抱希望,但还是问出了口。
蔺寒玉漫不经心地说:“巴黎。”
“你想干什么?”
“你清楚。”
是的,裴然知道蔺寒玉对陆家的恨意,当年那场绑架案,他对裴然说了很多,说得很清楚,他父母是陆家人害死的,他要报仇雪恨,从陆以逞开始。
裴然看着原著台词,慢吞吞地劝出口:“别这样。”
蔺寒玉盯着他:“怎样?”
裴然垂着眼轻声说:“一错再错。”
蔺寒玉大笑起来:“我最大的错是六年前没能下手。”
裴然悲伤地看着他,蔺寒玉嘲讽道:“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当初对我痛下杀手的不是你一样。”
裴然沉默。
蔺寒玉叹了口气,将酒杯送到裴然唇边,哄道:“喝两口吧。”
裴然不动,蔺寒玉就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往里灌完一整杯。裴然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他身体被绳束缚在椅子上,动不了,咳嗽的时候只觉得绳索绷得太紧,像要把他割开。
头顶忽然传来铁门合上的“砰”声,蔺寒玉摆在一旁的手机一亮,陆以逞回了三个字:“我到了。”
蔺寒玉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反倒望着裴然笑:“你现在和陆以逞在一起,过得开心吗?”
裴然咳嗽略止,喘着气说:“开心的。”
“是吗?”蔺寒玉起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支枪,往里头装子弹,他神情冷静而疯狂,“但是陆以逞不爱你。”
“我知道。”
“不过,我叫他来救你,他来了。”
裴然眼睛一亮,旋即又是一暗。他喃喃道:“他不该来的。”
蔺寒玉将枪别在后腰,走到裴然身边为他松绑,又倒满一杯威士忌放到他面前,安抚道:“多喝一点,我怕你待会儿害怕。”
裴然被松开后几乎晕着从椅子上摔下来,蔺寒玉扶了他一把。
“别。”裴然拽住他的手腕,低声祈求。
“认清你的身份,”蔺寒玉贴在他的耳边,“你现在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人质。”
蔺寒玉发给陆以逞的地点是一家倒闭的酒吧,在巴黎犯罪率最高的街区,一路上混迹在街道的混混黑白分明的眼睛探究地看着衣着精致的东方人,窃窃私语,跃跃欲试。然后他们看到了东方人西装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黑色的枪。便都静了。
枪是助理给陆以逞弄到的,陆以逞会用,当初他在拉斯维加斯的射击俱乐部学习过,但没有实战过。像他这样的人,这辈子恐怕很少会有实战经验。
到达酒吧门口,他推开沉重的铁门,酒吧里一片破败,没有灯光,没有人声,没有裴然也没有蔺寒玉。他深吸一口气,给那个陌生的号码回复消息。
等待。
等待了不知道多久,吧台后脏兮兮的、只剩下空酒瓶和酒瓶碎片的酒柜颤动,移开,露出一条道来。蔺寒玉的身影出现,朝陆以逞笑了下。
“裴然呢?”
“在下面。”
“放他走。”
蔺寒玉笑意愈深:“可不是我不想让他走,是他不愿意走。”
陆以逞心里忽然噔地一响,那颗心脏像条鱼被丢在寒冬腊月的冰面上,又冷又窒息。
蔺寒玉从酒柜中走出来,顺手打开了酒吧唯一一盏完好的灯。他在吧台内坐下来,开了瓶酒,拿了两只被子,对陆以逞说:“聊聊?”
陆以逞警惕道:“我还以为我一来你就会动手。”
蔺寒玉自顾自地说:“你对你父亲知道多少?”
陆以逞滞了一瞬,不明所以:“你想说什么。”
蔺寒玉一边喝酒,一边缓缓讲述他家庭的悲惨往事。陆家出现危机,他父亲是被第一时间抛掉的棋子之一,他们家欠了很多债,父亲不得已只能借高利贷周转,于是债上加债,最后生活完全过不下去,父亲自杀,母亲自杀,只剩下他。
“而你呢,”蔺寒玉冷冷地笑,“你是陆家的二少爷,要摘星星就摘星星,要摘月亮就有月亮。就连裴然……”就连裴然,最后都是爱你,而不是我。
蔺寒玉及时止住,陆以逞还处于震惊当中,他想到他十七岁时的那次绑架,恍惚道:“所以当年你的目标其实是我。并且只有我。”
“今天也是。”蔺寒玉说。
裴然扶着面前的桌子站起来,他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被长久绑着的麻木也褪去了。蔺寒玉离开时带走了枪和匕首,但还剩一把枪在。裴然把那把枪拿在了手里,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跨上台阶。
刚走到一半,他就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然后又是一声。
再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