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到了单位,就看着明凡提着袋子四处发喜糖,从一楼到四楼,每个办公室的人都发了抓了一把瓜子花生喜糖,同事笑吟吟的恭喜她:“哟,明凡,你嫁得好啊,没过年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糖票买喜糖,真阔气,嘿。”
明凡就笑:“哪里哪里,大后天婚礼正日子,你们可以一定要去。”
一个问:“明凡,大言怎么没来?你们两人一个单位,哪有单叫新娘子一个人来发喜糖的,该不是大言不好意思吧?”
明凡就笑着回答,春风满面:“新做了衣柜、沙发,大言哥要趁着结婚前运回来呢。”
她今天说话比平时温柔百倍,众人学着她的声调:“哟,大言哥,大言哥。明凡你以后可得改称呼了。”
见着苏烟听了自行车,从车棚子里走过来,又都问她:“英子,你瞧,你们办公室的姑娘一个两个的,平时一声不响的,蒙地一下子,两个人都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办事啊?”
苏烟站在那里,同众人打了招呼,接了明凡的瓜子花生,捧在手里一满捧,笑:“等日子定了,一定告诉大家。”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她忙把一捧的瓜子花生放在桌上,接起来:“你好,这里是江州机械厂。”
电话里是秦占武的声音:“是我,我的结婚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你拿上你的证明,咱们两今天去把结婚证领了。”
苏烟并不答话,坐下来,两根手指拿起一颗花生,微微用力就爆出一颗紫红色的花生粒。苏烟有些恍惚,结婚,怀孕,她以前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来到这里短短半年,竟然因为怀孕,就要结婚了,充满了荒诞主义的现实……
电话那头见苏烟沉默,又道:“你昨天说的,关于以后离婚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苏烟回过神儿来,道:“好,待会儿九点钟,革委会门口见面。”这个时候,并没有现代的民政局之类的,办理结婚登记,是要去江州市的革、命、委、员会办理。
苏烟放下电话,就见明凡发完了喜糖,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把剩下的一小袋喜糖花生瓜子都递给苏烟:“英子姐,还剩一点,就带给你们家的小孩子吃吧。”
一面又拉着苏烟的手:“英子姐,大后天是我跟大言哥的婚礼,我们到时候还要请市里边的领导当证婚人,你是我在机械厂最好的朋友了,你到时候一定要去。”
这样的场合,苏烟自己是很不愿意去的,更何况有蒋大言这个□□在,搞不好结婚那天见了自己又发什么疯,当众说点什么叫大家下不来台,她找了个借口道:“明凡,真是不好意思,我大后天要去一趟上海,是关于我学校的事,有些手续还没办好,可能去不了。”
明凡一脸的遗憾:“怎么这么不巧,可以改时间再去上海吗?”
苏烟笑笑,说:“我出去一个小时,你帮我盯着一点儿,马上就回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底了,江州已经入冬了,到了楼下,冷风便直往苏烟的脖子里面灌,她拿出围巾围上,只露出半张脸来。
秦占武照旧是先到了,他有心说些什么,见苏烟表情淡淡,怏怏不乐,便决定还是闭嘴为好。革委会旁边就有照相馆,照相的师傅看了看镜头,招呼两个人:“我说二位,高兴点,这结婚是喜事,你们两怎么都不开个笑脸。”
苏烟见此,只好抿了一个笑出来,那师傅见了就直说好:“诶,这就对了,这么俊的新人,可少见呢。看镜头,对,看镜头……”
一阵白光恍惚,苏烟还坐在远处,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秦占武已经站在柜台前面付钱了:“师傅,要二十张,加急,越快越好。”
苏烟慢慢的走过去,就见秦占武指着墙上的一副照片道:“咱们也洗一副这么大的,挂在卧室,怎么样?”
苏烟抬头,墙上不知道是挂着谁的结婚登记照片,她默默瞧了一会儿,只觉得那张照片几乎已经模糊得看不清面容了,黑白的图案方块儿扭来扭曲,叫人炫目。
这个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他撩起门帘,冲里面大声喊:“师傅,给我照一张单人照,相亲用的。”
风一吹,苏烟就能闻见那个人身上捂了一夜的酒臭味儿,她一阵反胃,捂着嘴巴,赶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