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金銮殿,天色已经黑了。
晏昭似笑非笑瞥了眼云浮月,“行了小月,如今用不着你服侍了,下去吧。”
“表弟,我、我有话给你说……”云浮月想说什么,但是顿了半天,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环顾一周,只见四周的宫人们正在点宫灯,人还不少,自己本来是想和表弟说说弟弟的事,可是现在……她有点不太敢说了……
她欲言又止,半天都是一副想说什么却不敢说得样子。
不、这样不行!越坤的命兴许就在自己手上了!就是硬着头皮她也得说啊!
“表姐有话说?”
废话!她自然有话了!弟弟快被人杀了,还不赶紧力挽狂澜吗?
云浮月广袖中地一双手握得紧紧的,终于,她咬了咬唇,孤注一掷道:“表弟!越坤只是一时糊涂!越坤他还是个孩子!”
“什么孩子?哪个是孩子?他是什么孩子?”晏昭冷着脸,反问道:“你的孩子?”
“他、他是我弟弟啊皇上……那也是你的弟弟……”云浮月越说声音越小,但是她还是努力而又艰难地在晏昭生气的边缘疯狂试探,“你作为他的表哥……不、不也该手下……留那么一点情么……”
“呵。”晏昭听到这话,似乎是气笑了,他俯下身来,双手轻轻放在云浮月肩上,一双眸子也定定看着她,“云浮月,你还不明白?”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那个少年在她耳边阴毒地呵笑一声,“阿姐啊……你不明白么?”
在茫然和失措之中,云浮月好像听见自己问了一句,“什、什么?”
“藤蔓若是没了大树,那么藤蔓也将无法存活。还有,藤蔓若是选了一棵枯木,那么藤蔓照样会死……”晏昭阴森森在云浮月耳畔低喃,“表姐如今兴许还不明白,何人是表姐的藤蔓。不然……表姐也不会在朕面前、这般有恃无恐!”
语罢,晏昭终于起身,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表姐今日种种行径,看来是不把庭欢放在眼里了?那朕觉得,有必要给表姐个教训。”说着他蔑视地斜睨着她,“朕有时觉得,阿姐可真是大梁第一勇者。”
什么大梁第一勇者啊……白天把表弟气坏了她承认,但是那真的是无心之失!她不是故意要气他的!
哦!原来表弟还在生气啊?云浮月突然悟了,她皱眉看着晏昭,心道怪不得下午带着自己看了这么一场戏,原来是报仇呢……
她说什么来着?晏昭这个人果然睚眦必报、心眼还没针尖大!
唉、都是她把弟弟害苦了……
这么想着,云浮月痛心疾首,“皇上、臣妾有罪!臣妾今日应该听皇上的话!”说着,她可怜巴巴看着晏昭,“只是……越坤没做错什么……所以皇上有什么该罚的,尽管罚臣妾吧……”
“都造反了、还没错?”晏昭冷笑,“果然哪!表姐对这个弟弟可是包庇得很!想想也是,表姐对云临颛、还有那桃红,甚至容如玠,都上心得很!且向来如此!这三人说是表姐的命根子也不为过!表姐眼里何曾有过朕这个表弟呢?”
这话听着奇怪……她的弟弟、侍女,还有一个不怎么熟的人……是怎么出现在一句话里的?
尽管表弟胡说八道让云浮月很不满,但强烈地求生欲让她赶紧摇头,“才没有!我、我只对表弟上心!”
“哼、对朕上心?对朕上心怎能随手就卖了朕送你的东西?对朕上心就是欢欢喜喜待在冷宫里?”晏昭一双眼漠然注视着云浮月,说出的话语也冰冷尖锐地像刀子,“不过半个月没见,表姐表达上心的花样倒是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奇特。”
“我……”
还不等云浮月狡辩,晏昭又冷冷开口道:“怎么?就云临颛是你弟弟?朕不是你弟弟?怎么朕出了事不见你慌乱,他还没出事你倒第一个跑出来询问?既然都是弟弟,为何区别对待?怎么?是朕不如你们云家的那纨绔么?”
云浮月头上冷汗止不住流下来……她心中苦不堪言,拜托啊表弟,你现在要杀越坤,我能不问你么?!而且你这不是好端端地,没出什么事啊……
她心中暗自质问一番,然后又抬起头,诚恳道:“您自然是臣妾的弟弟,可那是表的……”云浮月面露为难之色,“皇上,越坤是臣妾的亲弟弟啊……”
“呵、可不是?”晏昭听到这话,突然阴柔一笑,声音也和缓下来,“果然是有别啊。朕不过表姐的表弟,表姐对朕不上心也是应该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听得人瘆得慌……不过,表弟是不是因为嫉妒越坤有亲姐姐而他没有呢?
不行,她得好好解释一下!不能让表弟伤心……毕竟,她还记得当时晏昭给自己说身世的时候,那平静的语气里带着多么深刻的孤寂和怅然……那种绝望,似乎能将人吞噬。
于是,云浮月赶紧抓住晏昭的手,不让他走,她的声音急促,“表、表弟别走……表弟也知道,一表三千里、同服五代亲,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所以臣妾刚刚说得只是血缘亲疏,真的不是您想得那个意思……而且,我和弟弟是同父的姐弟,父亲罪有应得,那我身为长姐,便如同母亲。而且……弟弟原本没做错什么,如今误入歧途,皇上就不能招安么?”
说着,云浮月用两只手包裹住晏昭的一只手,“还有,表弟……虽然我们是表亲,可是姐姐照样可以安慰你、温暖你的!”
这一刻,云浮月明显感受到被她触碰到的晏昭怔了怔,似乎是有几分僵硬。
或许……表弟不喜欢自己碰他,又生气了?
果然,晏昭很快甩开了云浮月的手,“朕可无福消受!表姐如今言之凿凿,还不是为了救云临颛?!那朕不妨告诉表姐、表姐不必玩什么花样了!这云临颛必死无疑!朕一定要杀了他!”
语罢,晏昭看着云浮月阴森森地笑了笑,“朕若是不这样做……表姐怕是还总是心存希冀,想着越坤会救自己出去呢。”
他说着,又阴毒地加一句,“云浮月、朕告诉你!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梁宫之中!永远也别想着出去!”
“什么——臣妾、臣妾从没这样想过!”云浮月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表弟怎么会知道她原来的想法?自己可是给谁都没说过的……
但是很快,云浮月捂住自己的良心,她一脸严肃,掷地有声,“皇上、相信臣妾!臣妾会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这辈子、皇上就是臣妾的藤蔓!臣妾只依附皇上这一棵大树!”
这话真真假假,谁知道呢……总之现在她为了弟弟,必须得这么说啊……
令人惊异的是,晏昭听到这话,居然变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