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听着像是介绍章绿,但落在昭阳耳朵里,便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章绿姑娘鲜少入府召陪,却应了你们谢家的邀约,文王乃是皇家贵胄,他请不来的人你们却请来了,这不是炫耀是什么?
更何况,连皇家都请不动的人,你谢家却不费吹灰之力请来了,可见谢府实力不一般啊。
坐在谢婉旁边的谢家二女儿谢婵听完此话,面色一变,随即睨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长姐说什么呢,公主身份尊贵,这些靡靡之音公主怕是都听得倦了呢?”
谢婉瞪了她一眼,本想像往日里一样回嘴,但想到昭阳公主在坐在上首,只好咽下了话语。
昭阳见状,和身旁的阿若对视一眼,眸中异光闪过,她懒懒地靠在身后的靠枕上,扶了扶鬓边的步摇,细声道:“是吗?那本宫可要认真听了。”
谢老夫人瞪了谢婉一眼,扬声道:“公主见笑了,公主金枝玉叶,想听什么听不到,这章绿姑娘的琴音再难得,也不过是民间乐曲而已,怎能和宫中乐姬相比呢?”
下首的谢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中错处,神色有些慌乱,连忙补救:“祖母说的是,公主是何等身份,能听章绿姑娘一曲,也是她的福分……”
不等她说完,昭阳就忍不住抬手打断了她,“好了,本宫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你们不必如此紧张,章绿姑娘的琴音,本宫就算是未曾听过,也有过耳闻,确实堪称国手。”
话语间,章绿抱着琴已经走了进来,一旁的谢婉和谢婵碍于之前昭阳的话,此刻也不敢再乱说些什么。
章绿进来之后,看见坐在上首的人,连忙行礼。
昭阳抚弄着发梢,淡淡扫了一眼下方,“本宫听闻姑娘一曲可绕梁三日,不知是否有幸,能得闻一曲?”
章绿姑娘垂眸道:“公主盛情,章绿岂敢推辞。”
说罢,便摆好琴桌,抚手一弹,纯澈空灵之声缓缓响起,昭阳原本有些嬉笑的表情也慢慢收了起来。
本以为她会弹一曲宛转悠扬的曲子,没想到章绿姑娘竟然选了一首十面埋伏。
琴曲悠扬中隐隐流露出金戈铁马之势,让人浑然一激,昭阳坐在上首,神色痴醉,仿佛又回到了黄沙如土的漠北,仗义执剑,意气风发。
沙场战事,历历在目,驾马俯冲,神采飞扬。
就在离后院最近的前院的竹林之中,王元晔和裴玉轩坐在一处,静静听着这首曲子。
裴玉轩笑看王元晔,得意道:“怎么样,王家二郎,我没说错吧,章绿姑娘的琴音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
王元晔扭头看他,开口道:“此曲唤做十面埋伏。”
裴玉轩一愣,“十面埋伏?”
王元晔点头:“这原是一首琵琶曲,章绿姑娘以古琴弹之,竟意境不减,可见其技艺之高超。”
裴玉轩呆呆点头,末了反应过来,“不对啊,你的意思是……章绿姑娘是故意选择此曲的?”
“众人皆知,昭阳公主曾在漠北军营中待过数年,也曾身披执锐,征战沙场,”王元晔目光幽幽,落在后院的墙篱上,“看来章绿姑娘不仅琴弹得好听,人也妙极啊。”
裴玉轩不知他话中之意,眼中也有迷茫之意。
王元晔见状,低叹一声,抿了口茶。
一曲毕,昭阳率先鼓起了掌,“章绿姑娘果然不负盛名,本宫想来只知道这十面埋伏用琵琶演奏十分出彩,竟不知用古琴也能奏出如此跌宕之曲。”
章绿起身行礼,“公主谬赞,不过是些靡靡之音,哪里比得上公主军中风采!”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章绿竟是以此曲,夸赞昭阳公主。
大齐民风开放,并不向前朝一般,对女子诸多苛求,但像昭阳这般,入军中为将的女子还是少数。
昭阳巾帼风采,还是迷住了不少贵族女子的。
谢婉听完此言,心中不屑,堂堂一朝公主,竟然入军营,与那些下贱男子起居一起,黄沙飞土中抛头露面,真是不雅。
心中如此想着,面容却依旧,口中甚至还讨好道:“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实乃英雄人物。”
昭阳听了这话,只淡淡一笑,她起身,朝着谢家老夫人道:“本宫也出来不少时候了,也该回宫了,谢老夫人,今日能在贵府听章绿姑娘一曲,真是托了贵府之福啊。”
“公主此话严重了,”谢老夫人也忙跟着起身,将昭阳送至门外。
“老夫人留步,不必送了。”昭阳抬手拦住了谢老夫人的步子。
忽地扭头朝着谢家二小姐谢婵道:“今日本宫一见二姑娘便心生亲切,后日本宫在宫中设宴,二姑娘也来吧。”
谢婵没想到昭阳会忽然提到自己,愣了一瞬,还是一旁的谢老夫人轻咳一声才唤回思绪,连忙行礼道谢:“多谢公主厚爱,臣女一定到场。”
得到肯定的回答,昭阳满意的笑了,也不管谢家众人面色如何,施施然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