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藤叶涨得透绿,黄白小花隐匿其下,偷觑着椽下轻盈窈窕的少女。
朱颜酡红,杏眼水亮,即便在余光里坐着,也能奇异地教人留意到她。
霍沉踏进院里,惚惚停下脚步,看向那端。
胸腔中因霍远而起的恼躁似是消弭,匿藏去别处再做潜伏,取而代之升起的是某种异样心思。
两人相隔数尺,皆静默不语。
约莫几霎间,秋娘端茶出来廊下,一见霍沉站在院前,唷了声,小心翼翼下了踏跺。
这位少爷近来心情不佳,她自也晓得,亦瞧得出此事多半与令约有干系,眼下不动声色,只是关切:“怎么只你一人?”
霍沉收回眼,淡声答:“差他们买樱桃去。”
“午膳可用过了?”
“嗯。”他低应声,瞥眼秋娘手中的茶,一阵沉默后颔首绕过她,径直上了踏跺。
秋娘挑眉看他消失在廊下,又偏眼瞧瞧竹椽下眼帘微垂的姑娘,心底止不住唉叹:好容易遇到个能忍他的,也不知改改那臭毛病,几时再把贺姑娘气走可还行?
一面却又得护着他,坐去葡萄椽下,将茶杯推至令约跟前,温声道:“吃杯酽茶,省得过会子酒劲儿闹头疼。”
令约回神,原想解释自个儿没醉,可茶已到了手边,再回绝便是驳了秋娘好意,只好言谢圈来手边。
茶香扑面,杯底茶叶宝绿,映着点椽顶光景。她心不在焉端起茶盏,细细抿上口,玫瑰色脸颊衬得人安静不已。
秋娘眉眼间露出百般温柔,再想起一言不发走掉的那个,无奈些,正要出言劝解,霍沉忽到迴廊上唤她声。
她疑惑起身,又回了廊下,霍沉飞速瞄了眼葡萄椽下,收回目光后别扭退回屋内,指着桌上刚刚带回来的点心,道:“糖坊巷买来的糍糕。”
“哦。”
“我忽地不想吃,便拿去招待客人罢。”
“……”
秋娘忍笑去桌边拿了糕点,到厨里装盘,再回堂屋时见霍沉仍隐蔽站在堂门边。
她端着点心到他边上,出声询问:“少爷还有何吩咐?”
霍沉微僵,转身将指尖那朵牛乳黄的木香花丢到盘中,不待秋娘开口,人便转身上了阁楼。
秋娘语塞:“……”这孩子,也不知哪里捡来的花儿,多脏?
倒底不能给他扔了,只有一并带去院中,令约见她来,又礼貌起了回身,她忙道:“休与我客气,来吃些点心。”
令约坐下,一眼认出碟子里的是穆婆婆家的糍糕。
“为何摆朵花儿?”她觉得新奇,以为这是什么时兴事。
秋娘干咳声,想了想还是替阁楼上那人留了颜面,胡诌道:“瞧它们多和洽啊。”
令约:“……”
“只不过这花儿忘了清洗,你只吃没挨着它的就好。”她说罢将木香花拈出,搁到令约面前,“这花儿又好看又好闻,和你们姑娘家倒很搭,便交给你好了。”
她说得意味深长,令约看着手边的木香晃过个莫名的念想——总不会是那人给她的罢?
“同那别拗相公怄气了罢?”
秋娘忽地问道,“别拗相公”几字自发落去霍沉脑袋上,令约怔了怔,摇头,口是心非问道:“怄甚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