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杜大先生一样,平时精致惯了,浑身上下一直是一丝不苟。
可现在,她身上一片狼狈,头发胡乱披垂下来,到处是伤是血——那些本该覆盖在我身上的藤蔓和黑影,她给我挡住了。
有些伤口穿破皮肤,有些深可见骨,那,会有多疼?
可看见我睁开了眼睛,她瞬间还是个高兴满足的笑,像是在鼓励我:“你醒了?你起来!我信得过你!”
老头儿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我前面,宛如老僧入定。
那些伸手人站在了老头儿的阵法外头,看着我们,叹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对着黑色屏障,再一次同心协力。
“咣”的一声,他们手上的灵气凝结再一次亮起,对着老头儿面前伸出了手。
一时间,宛如万千闪电,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可那一层坚硬的黑色屏障,纹丝未动。
那些伸手人互相看了一眼,哪怕敌对,眼里也有了欣赏。
“黑先生的方术,跟厌胜的厌胜术凝结在一起——没见过这种能耐。”
“能耐很大,可也伤身。”
我看见老头儿的耳朵里,也淌了血。
这一瞬间,似乎似曾相识。
江仲离说过——这个四相局,非厌胜门的不可。
许多厌胜门的,被动员起来赶工,许多人因为设置精密复杂的机关,也呕心沥血,耳朵里淌了血。
他们是为什么这么辛苦?
“我们想,做出这样一个空前绝后的工程,能流芳百世,后人世世代代,都知道咱们厌胜的功德!”
“这样,子孙后代,都会有功德荫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辛苦些,他们有好日子,就够了。”
“让咱们厌胜法,脱了歪门邪道的名声,千秋万代,与有荣焉!”
可到最后,厌胜门几乎被灭门,这个冤枉,现在也还没有昭雪!
他们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变成了前人造孽后人遭殃。
老头儿从小教给我,人活一口气,那口气,有时候,比命还重要。
那个神君,景朝国君,我……就是因为死了几次,可那口气还在。
我就能撑下去。
手腕上依然是一阵剧痛,江采萍孜孜不倦,还在砸那个钉子。
砸不开,她也不放弃。
江辰躲开金毛,趁机靠近,一副一切都结束了的表情,抬起了手。
强大的乌光乍现,像是能摧毁一切,这一瞬,江采萍的身影,就在乌光里,变成了半透明。
“跑!跑啊!”
江采萍静静的站在了我面前,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她只盯着我手上的那个铁钉。
仿佛任何东西,都没有那个钉子重要。
金毛奔着江辰斜扑了过来,这一下,是奔着头来的,可又有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挡在了金毛前头。
齐雁和。
他是什么时候藏进来的,竟然能忍到了现在才出手?
齐雁和没回头:“李北斗,这一次,我看你是不大行。”
他说过——他只帮胜者。
看得出来,齐雁和身上的神气,比之前更重了。
看来,谢长生被天曹官关起来,他取代了谢长生的位置。
这大概,也不是巧合。
金毛被挡住,怒不可遏,奔着齐雁和就扑了过去,可齐雁和手上一亮,一把散神丝凝聚出了神气,对着金毛的脑袋就下去了。
金毛卷过身子矫捷的躲开,可那散神丝在空中换了方向,对着金毛的头就下去了。
这一下,是对着金毛的头!
金毛硕大的身体,重重跌到了墙上,一大片金色的毛被散神丝卷了下来,像是个巨大的蒲公英。
“金毛!”
可金毛也是一样,吃了痛,站都站不稳当,却依然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
他们为了我,拼尽了全力。
江辰信步过来,抬起手,捡起了斩须刀。
我心里猛然一沉。
下一瞬,他对着江采萍,就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