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骥神色肃然:“那日,太子殿下与我正在太子的大帐中,大帐外突然传来一个侍从的声音,说是‘乐安县主有信传给太子殿下’。”
穆简猛然抬头,震惊地看向王骥。
楚见深侧头看向穆简,示意她稍安勿躁。
王骥声音低沉:“听闻是县主送信来,太子殿下非常高兴,他命传信的侍从进了大帐。那侍从便掏出一封信,由我呈给太子殿下。”
“太子展信一看,眉目中多了几分笑意,他问‘县主可还有其他话?’”
“那侍从答‘县主有一物,让属下亲手呈给殿下’。”
“太子未曾怀疑,令那侍从上前。”
王骥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那侍从上前,从怀中掏出长匕首,乘太子不防备,霎时捅进殿下心口。”
王骥面颊抽搐了一下:“我刺死了那刺客,可殿下那时已只剩一口气了。”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那刺客是西蜀人,不过是面上上了妆,佯装我大成国人。”王骥眼中泄出一丝愤恨之色。
王骥双唇抖了抖,看向穆简,虎目含泪:“太子至死,手中还拿着县主的信件,脸上笑意都尚未退却。他嘱咐我万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县主。”
“我那时根本没有送信给太子殿下!”穆简冲口而出。
“是,”王骥点点头:“我与殿下都知道,这必然不是县主送的信,也不可能是县主的侍从。太子殿下正是担忧县主,不想县主多想,才命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县主。”
楚见深转头看向穆简,就见她面色微微泛白,不由心中一纠。
楚见铮不想将这件事透露给穆简知道,就是不想让穆简觉得太子之死居然与她有关。
自己的意中人,竟是因为轻信了自己的信件,这才丧命。
楚见深只要想到这一点,便要替穆简心疼。
也不知她此时心里要难过成什么样子,楚见深心疼得不行,此时已想不到穆简心里念得都是楚见铮,只想将她搂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可他又万万没有立场亲近她的。
楚见深深深皱起眉头,往日里楚见深是不愿意在穆简面前提楚见铮的,可这一次他却开口提起了楚见铮:“县主不要多想。太子殿下知道县主的心意,他不会怀疑、也不会怪罪县主的。”
替楚见铮说话,楚见深心里堵得慌。
穆简忍不住道:“太子殿下不可能不认得我的笔迹,所以……那封信上的字的确是我写的,是不是?”
王骥点了点头,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双手捧给楚见深。
楚见深展开宣纸一看,心中更难受了,他转手将宣纸递给穆简。
穆简接过宣纸一看。
那白纸上每一个字确实都是她写的。
“遥夜亭皋闲信步。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桃杏依稀香暗渡。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这是她以往在家中练字时抄写的古诗。
这些年来,穆简为了练字,抄写过的诗词不知凡几。这不过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首相思词。
穆简还记得,以往太子楚见铮入嘉国公府时,也曾撞上过她抄写诗词的时候。
穆简一开始抄写诗词,只是为了练字。
楚见铮见了,便笑着给她磨墨,待她写完了,楚见铮便会拿起她抄写的诗词,漫步庭院里,一首一首品读过去,那清朗的念诗声从太子那金尊玉贵的口中出来,别有一番浪漫意味。
有时候,楚见铮会在桂花树下与她笑话那些诗人。
“你瞧这一首,这诗人不过当过几年小官,归隐后却有良田百顷,诗中尽是田园乐,实际上啊不知他贪了多少银子。”
“你再瞧这一首,这诗人自比美人,不得君王重用,而古籍记载的是,这人是真有龙阳之好,并非什么朝堂上郁郁不得志。”
“再有这首,这诗人诗中悼念亡妻,情深似海,可现实中他妻子死后,他却另娶一妻,又纳一妾。若是我,绝不会如此。”
楚见铮与她一首首诗词笑谈古今,渐渐地,穆简也对诗词多了几分喜爱。
穆简未曾想过,那平日里亲切可爱的诗词,那些她亲手抄写的诗词,有一日竟会被人利用,用来行刺太子!
这边穆简沉浸在回忆里。
另一边,楚见深已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仔细问过王骥几个细节。
待一切都问清楚,楚见深便让王骥先行离去。
王骥临走前,楚见深贴近王骥,轻声道:“你说的每一个字,父皇都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