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端起杯子的动作顿住了,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半晌,他一反常态的冷冷道:“小波,我们已经舍弃了过去——从选择穿上玩偶服的那一刻开始。”他说完,把杯子重重地放回桌子上。
“丁丁,”小波目光移向从杯子里溅出来的几滴血,一字一顿道:“过去是不能被舍弃的。”
丁丁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向小波:“你果然想起来了。”
他站起来,逼近小波,表情渐渐激动:“所以你才害怕让我拉开拉链,因为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神的恩赐。”
小波站着不动,她直视丁丁满是谴责的眼睛,突然笑了:“你错了,丁丁。我没有想起过去。”
“你比我更清楚,玩偶服的融合一旦开始,就不可逆了。”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意图让丁丁拥有一种压迫感:“我之所以没有融合,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接受。”
“神的恩赐,就是甘愿被一件玩偶服控制,杀人嗜血,变成行尸走肉?”
“你之前告诉我,我们当然是人,”她看向装满人血的杯子、洗手台里满是污血的脏碟子以及角落里用各种人的肢体制作的玩具,缓缓地问道:“那你告诉我,这样的我们,有哪里像人?
丁丁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切过往走马观花般的闪过,他痛苦地捂住了头。
小波感受到他的挣扎,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唇微动,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丁丁,现在究竟是你在活着,还是玩偶服在活着?”
空气安静了。
丁丁松开捂着头的手,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小波,掠过桌上装着血的杯子,最后定格在洗手台里满是污血的餐盘上。
他恍惚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跳起了舞。
伸手、抬腿、一个小跳跃。
玩偶服的脸上看不见眼泪,只有一个标准的笑容。
“砰!”
正跳到高潮,门被粗暴地踢开,一个噩梦般的小身影站在了门口。
丁丁的舞却没有因此停下,他继续跳着——尽管被一把小刀直接贯穿了脑袋,鲜血从额头上留下来,但是舞步不停。
小波怔怔地看着这死亡之舞,舞步渐渐缓慢,但他依然努力地摇摆着身体,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砰——”
硕大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躺在地上,丁丁的眼睛看向小波,随后又看向闯进来的项星柏,嘴唇轻轻蠕动着——
“谢谢。”
谢谢你趁着我还没有彻底蜕变,唤醒我;
谢谢你在我尚有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杀了我;
谢谢你们。
缓缓阖上的眼睛流下最后一滴泪,小波眼前却突然又出现了那个骄傲的身影——
他仿佛还站在那里,仰着头,带着一种疯狂的兴奋:“我们就能长生不老,没有人能杀害我们了!”
她做对了吗?小波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开始自问。
她让他成功醒悟,知道真相,他却也因此死于真相。
混沌邪恶的活着和清楚明白的死去,这个选择题,她做对了吗?
她是刽子手吗?
项星柏皱眉看着站在那里的小波,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正在迅速与地上那个玩偶同化,内心的焦躁让他忍不住踢了一脚尸体:“喂,我还在呢。”
小波不为所动,她缓缓地蹲了下来,抱起尸体,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喂!”项星柏忍不住踮起脚扯了扯小波的胳膊,没想到力气一下子没控制住,扯得小波一个踉跄,尸体险些掉在了地上。
小波终于看向了他,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瞥了一眼男孩,一声不吭地朝房子外走去。
项星柏被那个眼神冻在原地——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狠狠的一脚踢在旁边的凳子上,他最后看了眼小波离去的方向,嗤笑了声。
习惯了。
他翻身躺上床,闭上眼睛,半晌,又烦躁地翻了个身。
小小一个团子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原本柔顺的头发被他揉的一团乱,折腾了半天,才终于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