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扶则赶去沁雪筑时,正巧碰上被架着疾走的大夫过来。他拧着眉心首先看向陆夫人的脸色,脸色苍白,双眼却憎恶地盯着陆温。
他脚步稍稍停滞。
如果只是小伤,恐怕陆夫人脸色不会这样明显。
有陆夫人看着,陆扶则反而不能进去房内。他掩下稍显烦躁的心神,站在外间盯着门前摇晃的灯火。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一会儿。他听到大夫的声音还算顺畅,“大姑娘醒来了,双目可视,应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得需卧床疗养,不能有什么大动作。老夫开个方子温补,半月左右能正常外出。”
陆扶则缓缓吐出一口气,走了出去,看见跪在门口的陆温,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正在懊悔自己怎么就撞了大姐姐的陆温正好抬头,接收到这个没有温度的目光,瑟缩了一下。
转而想到这是比之自己还不如的外室子,登时翻了个白眼。
可惜陆扶则已经远去了。身后的阿青亦步亦趋,“大姑娘可是没事?”
“没什么大事。”
他说出今天下学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事情的后续并不出什么预料,陆温被罚跪祠堂,他的姨娘也被禁足三个月。只是陆莞因为被勒令不允许外出,不仅请了国子监的假到年关,就连外间也轻易不能踏出。
这天陆扶则拿着药去往沁雪筑,这是他提早了计划接触的太医开的方子,可化淤血。
沁雪筑这段时间都是沉寂的,唯独今日热闹了些,下人来来往往似乎在招待客人。
陆扶则第一反应就是谢闵。
果不其然,外间铺的厚厚的软塌上的陆莞笑得正开心,坐在不远处的谢闵目色温柔,含笑看着她。
尚未踏进门,陆莞软糯的声音便钻进他的耳朵:“那届时你可要去浔州找我,省得你去游学一年,我们便要一年见不着面了。”
谢闵回道:“去往蜀地后便带着大厨去浔州,这样可好?”
“好极了!”陆莞抚掌,“上元时,我们一块出城,也好有个照应。”
陆扶则推门进去,“出城?”
对上陆莞亮晶晶的眼睛,他凝视了一会,稍稍放低了声音,“最近感觉如何?”
陆莞摇头道:“其实早就好了,可惜母亲非要让我养到年后,现在已是没有大碍。”
然后接着解释,“陆温性子有些不知轻重,容易被哄骗歪了,我与父亲说好,年后带他去浔州住一年,离了京城更容易把他性子掰直。”
陆扶则皱起眉心,却也知道陆莞是最好的选择。陆尚书无调令不能轻易出京,陆夫人体弱多病无心教导,姨娘更不必提,只有陆莞正正好。
他想起刚刚陆莞说的一年见不着面。
倘若她走了,一年见不着面的该是他了吧。
“不如让他一人去浔州,可多练练性子。”陆扶则淡声,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就看见陆莞和谢闵对视一笑,她摆摆手,“不可不可,这是我千方百计想出来的招呢。”
见陆扶则有洗耳恭听的意思,陆莞立刻像偷了腥的猫,得意洋洋得将原由一一道来。
她本就想去不同的地方看看,谢闵可以去游学,她便想出了去表亲浔州的法子。可是国子监她才刚入学,轻易不能说服父母,正巧碰上陆温不小心撞了她,给她这个现成的借口。
陆扶则看见两人之间的默契,只觉得心脏有很轻微的不舒坦,像是被突然揉捏了一下。
顷刻后他慢慢点头,“陆夫人可同意了?”
得到陆莞肯定的回答时,他想,陆夫人爱女如命,就算舍不得陆莞,恐怕也不会轻易驳回她的请求。
他真是病急乱投医。
年关过得飞快,上元转眼就到了。
陆扶则站在陆夫人的身后,看陆尚书与陆夫人千般叮咛万般嘱咐,又托付夫子与谢闵路上多照看。想说什么,却感觉没有什么好说的。
比起担忧,他应该……是比不上陆夫人的吧?
陆莞的心情倒是非常愉悦,恨不能立刻到了浔州,敷衍的和爹娘点头,“好了好了,我都晓得,有谢闵和秉荷在呢。”
她眼睛探寻了一番,找到陆扶则,立刻笑了起来,冲他挥手,“扶则哥哥,莞莞会想你的。”
陆扶则盯着她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话。
她带陆温去,恐怕还有担心六皇子的事吧。陆莞唤他哥哥,作为兄长,替她扫去她担心的危险,多么理所应当。
如此,倒也不必离开京城了。
阿青看着自从大姑娘说了那句会想他的话以后,嘴角一直若隐若现藏着笑的陆扶则,不由瑟瑟联想,原来公子这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