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公子可是半个月没出现过笑了。
离了陆府的陆莞像摆脱束缚的鸟儿,父亲母亲才离开视线,立刻叽叽喳喳和谢闵畅想出城后的种种可能会遇到的新奇体验。
“听闻京城皑皑白雪时,南方才刚刚入秋,是夏天多眷顾南方吗?”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桔杨梅次第新。竟还有地方四季如春,要是在那里长居,定然朝看桃花暮见梨,妙极!”
谢闵替她倒上热茶,含笑道:“早有先人曾说南北千里,影差一寸,可见越往南,受日照越多。何况地大则物博,也许南方也好奇京城竟然四季分明呢?”
“你说得有道理,”陆莞美滋滋啜饮一口清茶,“我所讶异的事物,也许正是他们眼中再寻常不过的了。”
两人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出了城门,一辆偏小的马车缀在后头,里面正是求救无门只能屈服命运的陆温。他被要求在路途中也不许放松学业,正拿着《士礼》摊开在面前,眼睛却不安分地飘向帘子缝隙外的街道。
秉荷被派来监督陆温,见状拿起小尺轻轻拍一下茶几。
力道不大,声音却清脆响亮。陆温双肩反射性抖动了一下,委委屈屈开口: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不可短……”
秉荷比着戒尺,笑里藏刀:“志不可满。”
陆温欲哭无泪,“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贤者狎——”
“嘭——”陆温吓了个激灵,立刻抱头蜷缩:“大姐姐我错了!”
又几息,眼前大亮,他悄悄抬起头来,惊愕地张开嘴巴,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永安郡主一身烈火红衣,与骑着的白马映衬,气势汹汹。
“陆莞!”
陆莞掀开车帘,看见是永安,掩下转瞬即逝的凝滞,弯着嘴角道:“郡主不当是在宫中伴读吗?今日怎在京外。”
她们一行人刚刚出城不久,永安就带了一群人半路拦着。陆莞看了眼后面的车队,已有不少行李被扔下了马车。
这让她有些不开心。
听到陆莞的话,想起那个暗地里和她整日对着她卖弄愚蠢的公主,永安郡主高高昂起的脸不由闪过厌烦。她皱着眉头,“伴读又不是日日守着公主的,陆莞,你为何出游不与本郡主说一声?”
“郡主贵人事忙,陆莞不过一些小事,哪里值当打搅郡主。”
永安哼了一声。
不说他也知道,定然是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八成就是那个爱吓唬人阴森森的陆扶则暗示的。
见他不答话,陆莞低声吩咐下人去吧行李重新收拾好。郡主不好惹,她便只能忍气吞声,真是气人。
“停手!”永安看见陆府一行人只管搬东西,拿着马鞭指向半空,“来人,谁还敢动给我把他的手给剁了!”
陆莞皱起眉头,面上隐隐不耐烦,冷声道:“郡主!”
永安看见她的眼神,不知怎么心中涌出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来。
分明没做伴读前,她总是愿意和他好好说话的,他们相处地那么好。就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连以往的情谊的能忘得一干二净吗?
他盯着面前站着的姑娘,她的脸庞圆粉粉的,下巴稍稍尖,模样娇憨又精致。
她后面站着谢闵,永安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冷冷笑了一声。
谢闵和他有什么区别,偏偏愿意和谢闵同处一辆马车,却连一面都不愿来见他。
“听说莞莞就是为了给他庆生,却不来见我一面?”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有些犹豫,但现在却一点也不后悔。陆莞最讨厌比她还自大骄横的人,往往只有她踩在别人头上的时候。
她回头上了马车,“若是因为此事,那今日已见了郡主,还望郡主大人大量,不要追究了。”
随后扬声对后面的人:“收拾好启程!”
正当永安要用亲兵拦下的时候,陆莞回首视线和他碰撞,就感觉脑袋嗡了一声,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府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他气急败坏甩着马鞭挥向来请示的亲兵,“废物,不知道拦着吗?”
亲兵立刻跪下唯唯诺诺求饶。永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渐渐积堵在心口的郁气憋着他双眼发红。
叶柔和母亲告状,他便被禁在公主府与宫中两地不能随意出门。年前本有机会见她能和她解释,却听闻她为了给谢闵庆生而选择不去。
永安想起他在宫中辛苦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换了这一次上元可以出来时,傻兮兮去陆府找她,却萧成乾拦在路上告诉了真相。
越想越委屈,气死了!
他要气得炸裂,转眼脑海里又浮现谢闵站在她身后的样子,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