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窈在府里悠闲了没两天,就接到了父母的消息,要?她即日起动身前往南境的瑶华行宫。
她听到后有些抗拒,不是很想去,就在风陵城待着就挺好。
“崽崽,你身子弱,马上冬天了,南境这边暖和?适合过冬,听话啊。”昭慈皇后言语里满满的疼爱。
宁窈捏着鼻子撒娇:“阿娘,窈窈不怕冷,窈窈是个小暖炉,可会帮人暖手来!你和?爹爹来找我过冬吧。”
一道?雄浑高亢的声音传出来:“胡闹!谁敢让我女儿给他暖手!??”
女人忍不住打断他:“这么?大声干嘛呀,再吓到崽崽了……说废话,只能是惟风那孩子啊。”
除了他,还有谁能使唤得动他家千娇万贵的小女儿?
永年帝哼了声:“就是他也不行……”
“才不是他呢,顺便给爹爹和?阿娘宣布一声,不用给我和?小侯爷赐婚了,我要?做个快乐的单身贵族!”
永年帝和?昭慈皇后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面容英武甚至有几分严肃的男人,此刻小心翼翼地,“乖囡囡啊,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怕,父皇给你做主,给你建个……摘星楼怎么?样?”
宁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通灵宝玉甩出去……
话本子里,就是那魔祟死活要?建摘星楼,害得民不聊生,还有人起兵造反,她都快被人骂死了。
宁窈好说歹说,总算让这位亲爹打消了造楼的念头,代价就是,她要?在三日后动身前往南境,不然用亲爹亲妈的话说,他们想女儿想得快生病了……
公主要?动身长途跋涉,整个府里都在忙活,准备车马行装,这些都不需要?宁窈来操心。
小七只交给她一个任务,想好要?带上哪些人一起上路。
除了小七这个必选项,掐指一算,宁窈想带上东街口?做胡萝卜牛肉包子的胖大娘,还有北二街上福兴茶楼说书的老蒋,上回的故事还没听完;
还有玉枕楼弹曲儿唱歌的崔小小崔月月两姐妹,想把她们也带上……
还有小可爱肖婉儿,带上她,一路就有人陪着说话解闷儿,逛街试装都有人一起……
前四个人小七妥妥地帮宁窈办好了,给人家拖家带口?地带上,给两乐妓赎身,唯独肖婉儿,她马上要?参加宗门?大选,不能跟着一起瞎胡闹。
宁窈:太可惜了,但有吃的我就又可以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小七还是忍不住问了:“殿下,您难道?不带陆公子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带上了,偏偏没听宁窈提关于陆执的半个字。
“一路上舟车劳顿,他身体不好,肯定?不愿意一起去。”宁窈小声地说。
小七笑了:“怎么?会,那天在回来的马车上,殿下一路抱着人家不撒手,陆公子还抱着您回房里呢!”
宁窈:!
什么??她睡着的时候胆子这么?肥吗?抱着陆执不撒手,那不等于是在魔王头上拔毛?
她这几天本就挺忐忑的,不知?道?要?不要?带上陆执,愁得饭都要?多吃几碗。
以美人魔君的脾气,肯定?不肯跟着她到处跑,何况他还得到处杀人复仇,干大事……
她去找陆执他就能同意?还不是碰一鼻子灰?
但还是得去试试,万一陆执一时没睡醒,或者脑子进水了同意了呢?宁窈做了一番思想准备,在夜里整个府里熄了灯后,才偷偷摸进了凤仙居。
活像半夜摸进黄花姑娘闺房里的登徒浪子。
院子里没人,宁窈只让下人们打扫外?院灰尘,不让进陆执房间,主要?是怕他平时练什么?邪功被人撞见,又徒增伤亡。
公主府不想办白事。
她先扣了几声门?,没回应,里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她就以为?陆执不在,大概率是去找哪个倒霉蛋报仇了。
在心里默哀一会儿,宁窈推开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安静得让她提心吊胆,她这次吸取教训,没带小兔子灯,她扫了眼,屋里没人,但黑暗得古怪,好像所有光和?声音都被吸走了,别说视觉和?听觉,连五感都一起被剥夺。
直觉告诉宁窈,这是大佬在搞事情,这里绝对有问题!
她头皮发麻,刚要?退出去,忽然感觉胳膊凉了一下,感觉身后站了个人,她吓坏了,耳朵上的小绒毛瞬间立起来,“谁、谁……?”
“我。”
森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温度,还是熟悉的调调,“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他的手轻轻搭在了宁窈肩上,像是悄无声息的威胁,只要?宁窈回答不顺心,他就要?一下捏碎她的肩膀似的……
“来、邀请你和?我一起旅行,去……南境……”宁窈吓得都结巴了。
她在犹豫,如果现?在拉下陆执的手帮他暖,他是会就此熄火,还是直接拧断她的手腕。
就在犹豫的这一会儿,陆执直接把冰冷的手贴到她后颈,冰得她一激灵。
感觉那一块皮肤的体温正在被吸收走……
宁窈:很好,他已经学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张了张嘴刚要?反抗,忽然后颈一痛,整个人被提起,恍惚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之后,她被陆执扔了出去。
——扔到了那棵半秃的金桂树下。
“抱歉殿下,在下身体病弱,不适宜舟车劳顿,就不去了。”
说的话礼貌,声音也够谦和?,甚至有几分温柔,宁窈却完全不这么?想,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美人魔君他又又又生气了!
通常,声音越温柔,用词越礼貌,事越大。
往往陆执凶巴巴问她是不是想死的时候,她反而安全。
想不通他在气什么?,宁窈在树下自己反思了会儿,觉得可能是她刚才敲门?的方式不对,不该随便进他房间,于是宁窈鼓起勇气又来到大佬房门?口?。
这回她没敢敲门?,就小声在外?面喊他:“陆公子……老大?我可以说两句吗?”
没搭理。
宁窈清清嗓子:“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上你,你带上我那盆花,路上很快的,我们坐的是飞天阁最新出品的九鹿飞天香车,最多十天……”
后颈又是一凉!又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宁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她以为?自己又被扔到树下,可这回她直接上了天。
耳旁是飒飒的夜风,伸出手指仿佛能感觉到带着湿意的云雾,宁窈一下子离地数千米远,还在空中?高速前进,脚下踩着酷弟弟血魄剑,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风陵城。
再一眨眼,就看?不见风陵城墙上飘着的白云炫风旗帜……
宁窈捂住眼睛,妈妈呀大佬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呢,杀人抛尸也不用抛这么?远吧!
还好陆执在身边,给了她些许安全感,她只好小心地揪住他衣袍的边角,闭上眼睛不往下看?,“带我去哪儿?”
耳畔声音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你不是要?去南都吗?”
“是啊明天就出发……诶?”宁窈忽然发觉不对劲,捂着眼睛的手张开条小缝,往下看?,底下的景色嗖嗖嗖地掠过,快到让人应接不暇,恍惚一眼中?她模模糊糊看?见小桥流水,湖心红船……似乎还有歌女唱曲时吴侬软语的调调……
快入冬了,哪个作?死的风陵人会顶着风玩这套小情调?只有靠近南边的温暖地域才有这般风景!
宁窈: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被带回了老家!可她一点也不快乐!
“放我下去,带我回去!”她不自觉加重语气,也更加攥紧了身边人。
陆执淡淡道?:“好。”
他们真?的停下来,极速下坠,完全不带一点缓冲的那种速度,宁窈脸皮子刮得生疼,从被摔死的恐惧升级成毁容的恐惧。
恐惧了没一会儿,她落地了,落地的只有她一个人。
美人魔君,哦不,现?在她只想叫他大魔王,仍旧踏在剑上,轻盈脱尘,飘飘欲仙,那叫一个洒脱飘逸。
这是宁窈第一次觉得,他美则美矣,面目可憎!
简直太可憎了!
面目可憎的美人轻轻开口?:“送到了,我走了。”
“……”宁窈兔子似的往上一蹦,扯住陆执的衣角,眼角都被吹红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不要?,我要?回府里。”
恶劣的大魔王轻嗤了一声,接着血魄剑锵锵落地,他就这样悬在空中?,温文?尔雅地说:“殿下,剑留给你了,在下先行告辞。”
“等等我!等等!”宁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去,喃喃自语道?,“可我不会御剑啊……”
“学。”他的声音撞入她的灵府。
带着一股强势的灵力,宁窈的神?识被撞了个七晕八素,接受到了一部分关于学习御剑的灵识。
宁窈一脸懵:这是要?我自学吗?
这次再没声音回答她,大魔头真?的走了,把她扔在这儿……
她站在一片花团锦簇的树林中?,四周流水潺潺,遍布着山石奇景,花香阵阵,看?起来像是行宫的后花园。
不远处的宫殿楼宇金碧辉煌,宫檐挂着的□□琉璃六角灯随风旋转,还不时有穿着玄色铠甲的守卫来回巡视。
宁窈确定?了,这里就是大月国南境的瑶华行宫。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是立即冲进行宫里一通撒娇,睡软软的床,还能饱餐一顿,反正阿爹阿娘肯定?不会看?她受委屈。
可问题是,她是怎么?过来的呢?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而且她本就想借着这趟旅程四处走走看?看?,这下进了行宫,肯定?被牢牢看?着不准乱跑,那可就惨了。
宁窈抱起血魄剑,走向花丛深处,她放下剑,一人一剑干瞪眼。
她其实挺聪明的,看?一眼灵识里的御剑密法就知?道?怎么?操作?,然而她不敢。
脑子:我会了。
恐高症:我不敢。
她试着乘上血魄剑飞行,升空才几米高她就开始手脚发软,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隐约听到血魄剑几声轻鸣,像是在叹气。
宁窈:……
她累得盘腿而坐,随手摘了朵红色小花吮吸花蜜,哀怨地盯着血魄剑:“我真?倒霉,你主人真?的太凶了。”
血魄剑主动凑过来,在宁窈的脸上贴贴,还上下浮动,好像是在比表示赞同。
宁窈一下子乐了:“嘿,小家伙还挺有灵性,那你知?道?你主人为?什么?突然抽风吗?”
血魄剑又点点头,继续贴上宁窈的脸。
“因为?我?”她指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我没得罪他啊,我这几天都没骚扰他!”
血魄剑“铮”地响了声,来回绕了几圈,急得什么?似的,随后停在宁窈面前,在泥土上写?下两个字:最末。
最末……最后?
宁窈摸了摸小脑袋瓜,眼神?迷茫,过了会儿,脑子里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她好像明白了。
“你是说,他气我最后才邀请他上路?”不会吧不会吧,大佬看?上去不是这么?幼稚小气的人啊。
血魄剑“铮铮”两声——
不!他就是!
“好吧,大佬不是幼稚,他只是讲排面,傲娇一点也正常。”毕竟过去是陵山君,纵横整个修真?界,谁都要?给面子的大人物。
他还是青峦山剑尊之时,千年庆典,各门?各派都要?祝贺,人都来齐了,足足等了半天他才露面,站在山顶上遥遥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的是“别再让人来烦我”。
美人魔君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男人。
“行吧,我错了,我道?歉,”宁窈握着膝盖站起来,爱惜地抚了抚这把极通人性的剑,“你能跟大佬灵识沟通吗?跟他说我知?道?错了,来接我,我当面跟他道?歉。”
血魄剑迟疑了会儿,露出点害怕的样子,看?来是传达了意思,但对方不同意。
剑语十级的宁窈:好了懂了,怜爱自己。
即便是南方的冬天,夜里小风嗖嗖的也挺冷,宁窈打了几个喷嚏,还是只能不情不愿地踏上血魄剑。
人比人气死人,怎么?陆执御剑飞行的时候,姿态就那么?飘逸潇洒?轮到她就成了女疯子,发型乱了不说,还吓得面色惨白。
小黑心莲恐高症发作?,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就蹲在剑上,一怂到底。
耳畔一阵逆风。
“没出息。”
宁窈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她茫然地睁开眼,看?见陆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淡漠中?带着点鄙夷。
宁窈吸吸鼻子,死命拉住陆执的衣服,心想,无所谓,随便鄙视,她死活也不会松手了。
有本事就打死她,哼。
“我不是不会,我只是恐高,”宁窈恨恨地斜他一眼,“你都把我师尊打死了,没人教我了,你把他复活再来教我!”
陆执不咸不淡地说:“复活做不到,把你送下去陪他倒是不错。”
宁窈拍拍屁股站起来,忍住发软的腿,一本正经地说:“不必了,我学会了,我觉得我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