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阻碍视线,贺清邪被封住灵脉调用不了灵力,召唤佩剑已是大为不易。
接过一剑,虎口骤然被强大的剑意震的发麻。
她拧着眉头,自?接到传音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会有这一战,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空有灵力的剑影快如闪电,在雪中?乱花渐欲迷人眼,铮铮相撞。
苏长依立在一旁看的心血澎湃,暗道刺激,若能亲自?手刃,那恐怕会更刺激。
坪兰一如五百年前,招招剑走偏锋,变化诡谲,不多?久两人已走过数十招。贺清邪被喂招喂的毫无招架之力,被杀伐决断的招数逼的节节败退。
坪兰当胸一踹,君窈仙尊的爱徒就如断线的木偶飞了出去,惊天动?地般砰一声?砸在地上,震起周围铺盖一地的雪花。
贺清邪仰躺在雪地上,一头青丝凌乱不堪,汩汩殷红随着铁锈味一股脑儿涌上喉咙,哇一声?吐了出来,从嘴角涣衍过下颚,没入脖颈,丝丝温热烫的她心间一缩。
对招中?途,坪兰打断了她十几块骨头,一摔在地上,阵阵凉意就顺着弟子服往骨头缝里爬,愈来愈凉,愈来愈冷,愈来愈疼。
再无力气握住佩剑之时,熟悉的痛感,让贺清邪浑身紧绷,视线模糊地看着虚空,眼前发黑。
她想?起身,但已如强弩之末,亦如快要油尽灯枯的年迈老人。
脑中?空了一片,有什么?遽然撞入眼帘。
似乎也是如此大雪纷飞,天地一色的场景,日光昏暗,可见度低,耳边传来环佩相击的脆鸣声?,如雨落深泉敲击起寂寥雪夜的战歌。
吭哧吭哧地压雪声?自?远处传来,来人一手玩弄玉笛,一边朝她过来,那玉笛尾端坠着艳红艳红的穗子,就像一髻月老的红线。
人影渐近,飞瀑银丝顺着耳边垂在她脸上,幽香冰凉,带起阵阵痒意。
贺清邪魔怔一般向着虚空伸出手,指尖动?着想?去触那辛红的花瓣。
苏长依愁容满面?,不悦地往后一仰,躲了过去,心想?这孩子不会是被踹出脑震荡,傻了吧?
“徒儿,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那儿受伤了?为师怎么?看不出来?”
坪兰下手,本就是冲着贺清邪命去的,没有当场结果她,苏长依还是挺遗憾的。
落空的手碰不到花瓣,却拽住与银发一同垂下的红色绡绫,一拉,绡绫便顺着白皙如玉的脖颈滑了一圈,松散下来。
那脖颈的正中?间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不狰狞,但在一个毫无瑕疵的人身上,那便是难看。新?生的疤痕颜色要娇嫩许多?,而这道疤几近皮肤的本原色,想?必是很久以前弥留下的。
簌簌落雪声?中?,贺清邪看到那条疤,突然确定了什么?似的,牵动?起僵硬的嘴脸,自?嘲笑了一下。而后,苏长依听到如击环佩的声?音,那是贺清邪迷迷糊糊吐出的最?后一口气儿。
“师尊……你……”
苏长依心中?一疼,微微愣住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是一瞬还是一刻。
是沧桑变换,还是斗转星移。
她分不清了,她听到自?己莫名哼起了一首爱恨情仇“缠绵悱恻”,又“豪迈万丈”的老歌,这是她心中?有感而发,脑中?自?动?浮现的曲调。
“……爱是迷迷糊糊,天地初开的时候,那已经盛放的玫瑰,爱是踏破红……”
远处坪兰踢着石头,飞射过来砸在她脚边,反应过来后,她收敛表情起身,居高临下睥睨已经阖上眼的贺清邪。
坪兰收了剑,看向一旁仍旧吭吭作响的大雪球一眼,百无聊赖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问?:“你们师徒有点?意思啊?是在上演师徒情深么??”
苏长依冷漠回头白了对方一眼,打掉她的手,“你答应过我的,现在动?手吧,废什么?话?”
“师徒相残,”坪兰啧嘴,兴趣盎然地揣摩这四个字,片刻,“我帮你动?手,那还能叫师徒相残么??”
“你杀的人比我多?,如今前辈还在意多?一个?”
“那可未必,百年前我深受师姐管教,她教我最?多?的莫过于?不能随便伤天害理,你这样是陷我于?不义啊,我师姐可是会怪我的。”
坪兰面?上难掩苦闷,回想?以前的时光,惆怅在心头荡漾。
世?事难料,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时过境迁。
苏长依倒抽一口风雪气息,雪花混着凉意涌进喉咙顺着喉管滑下肺腑回荡四周,凉的一阵畅快。
她攥紧指尖。
为了一件还未发生的事情就动?手杀人,是否过于?冲动??
苏长依咬紧牙关,打定要为自?己永除后患,但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自?当遵从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怎么?能干出血腥残暴的事情呢?就算想?干,也得?委婉一点?儿干不是?
“我不能动?手,你也可以不杀她,那劳烦你废些力气如何?”她拾起绡绫将带有疤痕的脖颈重新?缠裹住,绕完最?后一道,她抬起下颚示意对方看向玄铁桥的方向。
坪兰瞬间了然。
上清墟寰玄窈澄四座仙山的中?心之下,密林丛生,毒雾缭绕,内有蛇虫鼠蚁,毒物猖獗。以她从《疼了踢我一下by我屁股翘》这本小?说中?了解的信息所知,那如瀚海覆盖的白雾之下,不仅妖物聚集,还有一方被寒铁玄锁锁在丛林深处的青莲血池,那是所有上清墟弟子严禁到此的禁地。
君窈仙尊专挑澄山与窈山玄铁桥下设置栈道,建立行?刑逼供的刑灵室未尝不无道理。禁地,刑灵室,这是阴暗交叠,一加一等于?二啊。
双倍的快乐,你值得?拥有。
“你可真狠。”坪兰扬了扬嘴角,对那建议不予反驳,提着贺清邪的衣襟把?人拖到桥边,提在空中?。
她回过头又问?了一句,“确定吗?这可是一锤定音的买卖,我手一松,你这宝贝爱徒可就要摔个稀巴烂了。”
“咳咳。”
冰冷彻骨的风寒吹的时间越长,苏长依脑袋越疼,她用绡绫捂在嘴间闷咳了几声?,另一手僵硬地做了一个“您请”的手势。
坪兰仰头发笑,颔首道:“那便如你所愿。”
纤长的指一根一根松开,白衣飞扬的人便如俯冲往下的鸟,迅速坠入浓浓雾霭,消失不见。
片刻,密林深处惊出一群飞鸟和兽鸣。
苏长依勾起唇角,轻咳了几声?,终于?松缓了身躯,发自?内心地笑了。
桥边风雪绝美,不过无人欣赏。
贺清邪的事解决完了,眼下还有一个庞然大物尤其惹眼。
苏长依指着已经被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巨大雪球,示意坪兰,问?:“能打开么??”
坪兰颔首低眉,瞧着自?己一身祝钰的道袍装束,悠悠道:“我不想?多?事,她俩必须死。”
“方才不是说你师姐教你不能伤天害理,莫不是在诓我?”顿了一下,苏长依转口道,“从你把?贺清邪扔下去的那一刻,我便想?好出路了,你不想?多?事,同样的,我也不想?。”
苏长依施施然走近,看着对方仰起和善温润的脸,阴柔地开口,“前,辈,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你想?怎么?做?”
“你想?我教你‘出阴神’,我一时又想?不起来,我所修典籍又都在上清墟,自?是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