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从镜面中间延展开无数块小小的裂纹,像是秋天树叶的脉络,泾渭分明。
镜子里她手心下的人却是过于年轻的人。
银发红眸,唇边噙着笑意,整个人意气风发,仿佛不是去被公开处刑,而是登台表演。
伊泽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慢慢被强迫抚平。
“黑泽君……保重。”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去看他被处刑的那一幕。
黑泽莲的眼睛却亮晶晶的,涌出了小男孩特有的纯真和期待。
“伊泽小姐,等会儿请一定要来看我。”他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拜托请一定要来看我。”
“……QAQ”
*
处刑叛徒一直是组织里最让人咬牙切齿又泄愤的环节。
公开处刑某个叛徒,还是第一次。
黑泽莲一进场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愤怒,他本人却只是挑了挑眉,脸上漾开了更加灿烂的笑容。
“嗨,大家晚上好。”他抬起手朝看台上的港黑成员挥了挥,看他们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暗,又朝他们抛了一个飞吻,“天黑了,马上就是属于黑手党的时间了呢。”
如果不是处刑时间还没到,森鸥外也还没有来,很多人现在就忍不住开枪了。
但站在台上的那个罪魁祸首,即使是被关进了死牢里,也看不出来受过什么折磨,依然是一身华丽的勾了银莲的白衣,马尾高高束起,就那么随意又轻松地走来走去。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因为怎么看都觉得黑泽莲在……走猫步!
混蛋!他们是来看处刑叛徒的!
“搞什么啊!谁要看你表演啊!”
看台上顿时闹哄哄成一团,直到港黑干部中原中也一拳打碎了一根柱子,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正在这时,有人喊道:“首领来了。”
这个瞬间,黑泽莲刚好走完一段路,从地上的石板里抬起头,隔过看台和几条过道,与稳稳踏上看台的森鸥外视线交汇。
四目相对,黑泽莲眉眼一弯,毫不吝啬地涌出清澈的笑意,他用非常纯真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森鸥外没笑,只是默然地看着他。
他们看着彼此的时间太长,超过了一次正常的对视,成了一种凝视。
“首领。”中原中也叫了森鸥外一声,语气中不乏担忧。
森鸥外移开视线,继续朝前走,他走得不快也不慢,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笼罩在他周身的低气压,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金库被盗,犯案的又是自己的小情人,一部分人甚至同情起自家的首领。
处刑开始前,森鸥外只问了黑泽莲一个问题。
“黑泽君,你还是不愿意说你那天去了哪里吗?”
黑泽莲笑着回答:“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就只能行刑。
森鸥外瞥向了某个角落,面容冷峻又平静的福泽谕吉,端正地坐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情绪。
……果然,他收到预告还是来了。
森鸥外的心情有些好,又有些不好。
好是因为所有的事情尽在他掌握的发展之中,不好的是这不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发展,他的下属樋口一叶和立原道造终究没能赶得上破案救场。
“首领大人,我也为港黑服务了七年,虽然没能得到你的信任,但是在告别之时,”黑泽莲做了一个鞠躬的动作,“请允许我为你和港黑所有成员,献上我最近学会的现代舞。”
把处刑说成告别,把刑台当舞台,还要献上一舞,对于吃瓜群体来说,或许会觉得异常浪漫。
对于受害者群体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甚至让他们感觉了侮辱。
——他们是来看叛徒被处决的!不是来看叛徒表演的!
真想开枪啊!
但这一切都得看首领森鸥外的意思,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地聚集在了森鸥外的身上。
这个在位时间已经超过前任首领的男人,带领港口黑手党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也曾一度让他们辉煌。
……只是现在,他似乎更偏心于他的小情人。
“好吧。”森鸥外叹气。
众人在心底叹气,首领毕竟动了凡心。
……算了,也是首领与情人最后的告别了。
让他做个男人吧。
跳舞需要舒展和活动开四肢,因此必须要解开手.铐和脚.铐,尽管黑泽莲戴着电流器项圈,还是有人不放心完全松开他,他会做出什么幺蛾子的举动。
毕竟他是一个盗窃港黑又和天人五衰成员是挚友的狡猾角色。
森鸥外看出众人的担忧,思索了一下说道:“台子很大,你无论怎样也不会摔倒,就蒙上眼睛,再解开跳舞吧。”
“OK!”黑泽莲同意了。
于是伊泽又为黑泽莲蒙上了黑色的双层眼罩。
黑泽莲对这一点有些不满意,嘟起嘴:“黑色不衬我。”
离黑泽莲很近的前排有人说道:“那要不本大爷帮你把眼睛直接打瞎,你就不需要蒙住眼睛了。”
伊泽怕黑泽莲跟那人吵起来,赶紧说道:“黑泽君戴什么眼罩都好看,人帅,不挑眼罩。”
黑泽莲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我最爱听大实话了。”
自恋之意几乎渗透了他的每一根头发丝。
这不是港黑成员第一次看到黑泽莲跳舞了,抛开偏见,他确实很会跳舞,无论是双人交际舞,还是单人表演。每次港黑的舞会,他都要大出风头。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表演欲。
有人突然想了起来,前两天的港黑舞会似乎没有看到黑泽莲跳舞的场景——难道他是特意留到了这里?
……不会吧?
当真是死了都要跳啊。
黑泽莲开始跳舞,即使有人看不懂舞蹈,也能从他流转的身姿中感受到一种张扬的年轻活泼。
他的身形修长又秀气,身姿挺拔,舞姿优美,仿佛一棵小白杨,柔软下来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能像是一汪水,肆意绽放无关旁人的热情与温柔。
森鸥外也在看台上静静地看着他跳舞。
只有他知道那截晃动的细腰有多柔软。
真怀念那个手感呢。可惜现在摸一下,脖子以上的,收费五千元,脖子以下的,收费十万元。
……还不带打折的。
那人裹在身上的白衣在灰败的暗夜里,流淌着一种不属于黑手党的皎皎银光。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他都能保持优雅。
衣服上面银线勾勒的朵朵睡莲,随着他的舞步摇曳生姿。
森鸥外慢慢勾起嘴角,露出旁人也能察觉到的笑意。
不掩饰了。
也无需掩饰了。原先的假戏演得太久,自己不知不觉也成了戏中人。
他的确中意这个过于年轻的孩子,喜欢看他在黑衣林立的港口黑手党,穿着一身昂贵的白衣,晃晃悠悠地撞进他的视线。
这个孩子聪明又富有心计,在舞会上没能表现自己,遗憾期待很久的愿望落空,又不想浪费了新学的舞步,就想出了这种方式,让自己更加大放光彩。
他要所有人都欣赏他的舞姿,他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但他真的需要掌声和赞美吗?
森鸥外嘴角牵出更多的笑意。
恐怕不是。
他的快乐都是给他自己的,根本不是给别人看的。他只是热爱跳舞,在座的未必是观众,但一定是背景板。
刑台没有屋顶,因而可以直视夜空。这是一个比前两天更加美丽的夜空,属于夜晚的雾气被白日的高温全熏跑了,夜风吹拂,凉意阵阵,群星闪耀。
他垂眸的时候,视线有所偏移,竟觉得黑泽莲是在月光和星光中起舞,下一秒,人仿佛就要消失在那里。
……然后黑泽莲就真的消失了。
森鸥外敛眸,那道白色的人影,正朝他的方向以很快的速度跑过来。
无需他下命令,已经有人朝黑泽莲开枪了。
砰。
砰。砰——
渐起的枪声划破了原本还算寂静的顶楼,像是穿透了整个横滨的夜空。
黑泽莲虽然蒙着黑色的眼罩,却像连脑后都长了眼睛似的,以舞步避开了四射而来的子弹。
然后他轻轻一跃,在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动手之前,跳到了森鸥外的面前。
“黑泽君。”森鸥外沙哑出声。
他的颈动脉被一把冰凉的手术刀精准地抵住了,刀尖刮过时,刺痛感袭来,渗出了淡淡的血丝。
“谁要是过来,我现在就送森首领去和前任首领抱团投胎。”
黑泽莲的声音毫不慌乱,就算不用任意门,他的速度也是相当快的。
无数的枪口瞄准了他,他在这强劲的氛围中,竟然长臂一捞,搂住了森鸥外的脖子,毫不客气地缠在了他的背上,让他背着。
“不要轻举妄动喔,我的刀上涂了致命的毒素,解药只有我一个人有,你们不信的话,尽管可以拿首领大人的性命赌赌看。”
清雅的声音,却慢条斯理地说着令人恼火的威胁。
“黑泽!”中原中也愤怒地剁裂了地板,“你这个混蛋!樋口他们还在想办法为你翻案!”他特么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下绑架首领了!太嚣张也太目中无人了!
“中也大人,很抱歉,我不想死,我才刚过完二十二岁的生日。”黑泽莲淡声说道,“刚才跳舞跳得有点累,所以就麻烦首领送送我了,正好帮他锻炼一下身体。”
说罢他又威胁似的在森鸥外的颈部划了划,于是那里涌出了更多的血。
看着吓人,实际上根本没有伤到动脉。
但是看着吓人就已经足够了。
“麻烦首领大人乖乖背好我,不然我太累了,手滑了就不好了。”黑泽莲抬起右手扯下脸上的眼罩,手一扬,将它高高地抛起,掉在了地上。
漂亮的红眼睛用挑衅的目光在场内巡视了一圈。
然后他又凑近森鸥外的耳边,轻佻地说道:“一起死还是一起逃亡,首领大人选一个吧。快点吧,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
森鸥外双手下移,在他刚才心心念念的细腰上掐了一把,满意地感受到背上人的微颤和怒意,才将他调整成乖乖被背着的姿势。
“我觉得你应该换个问法。”
森鸥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更加轻佻地问道,“殉情和私奔,选哪一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莲莲:精心准备的舞蹈,我不允许别人没看到!
跳完了,舒服了。继续干活。
莲莲骚,但是老森更骚。下章或者下下章开始让社长也骚起来。
我今天居然写了7500字,比昨天还多。。你们一定要给我留评论,以资鼓励(和文有关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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