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又是一阵沉默,随即爆发出一个震耳发聩的“艹!”
阮新:“……”
“你等着,我现在过去。”李沙说。
“你先——”阮新骤然难以呼吸,“咳—咳咳——你先,等等。”
“别别激动,慢点我又不是不让你说。”
阮新深呼吸两下:“我就想问问,我的实验,审批还作数么?”
沉默。
和前两次不一样,电流都仿佛凝滞。
——在医生说出肺癌这两个字之前,阮新也有这种感受,冰冷、黏稠的沉默。
“你直说。”阮新说。
“实验,做完了。”
“在你昏迷的第二年,隔壁组的吴凯,给老板提交你那理论的改进方案。老板就批准让他接替你……你知道,如果他不做,说不定外头也会有人尝试,毕竟当年风声已经传出去了,而你……当时谁也不能保证你会醒来。”
阮新的手渐渐缩紧。
“然后呢?”他听见自己问。
“吴凯,拿了当年的普朗克奖……毕竟你八年前写的理论,有点缺陷,是吴凯改进的,实验,也是他做的。”
心头的疲惫蔓延到四肢,累到握不住手机。
啪嗒一声,坠在地上。
正如世人皆知瓦特改良蒸汽机,可谁又会记得真正的发明人呢?
他十三岁那年萌发的灵感,他人前人后日日夜夜近十年的奋勉,他毕生的信念。
被一场车祸偷走了。
“喂?喂喂?”
手机被圆筒拾回来,阮新颤声:“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别来了。我睡一会……”
“……好。你好好休息。”
阮新挂了电话。
他木然躺在病床上,感觉自己在蒸发。灵魂逸散到别处,躯体只是枯瘪的残渣。
嗡—嗡—
他一点点垂眸,看向手机。
——这一看,瞬间什么情绪都飞到九霄云外。
“您已收到LinXInc.执行总裁薛临的汇款1,000,000,000.00元”
阮新:??
他是肺癌,不是眼睛不好使。
他点开手机,查看钱包余额:1,000,003,527.00
阮新:……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点击退回。
原因很简单,要么LinX消息灵通来收买他。要么就是打错了。
介于他只是个普通的物理学者,纵使再有学□□声,也绝对够不上LinX的总裁亲自招揽。而且,他不值10个亿。
所以答案很显而易见了,这位总裁不知道在给谁打钱时,手抖输错一个数字。
圆筒送来止痛药,阮新喝了就倒在病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白色的。
天色渐晚,和一夜暴富失之交臂的阮新又检查手机,上面没有更多的消息,三千多的余额看上去有点寒酸。
他很快陷入沉睡。
一片漆黑。
狭长的甬道,像是山洞。远处有一扇长方形的门,四边门缝透出刺眼的白光。
阮新向后看去,幽深恐怖,没有路。“有人吗?”他问。
寂静晦默。
他仔细听,远处依稀传来海潮奔涌的声音。他循声而走,来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无人回应。
但阮新有个毛病,就是好奇,所以他选择推门。
指尖刚一触及,就听见沉重的吱呀声,仿佛这扇门有千斤重,而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人曾推开它。
下一瞬,狂风席卷!
黑色甬道支离破碎,光线从四面八方而来,阮新横臂遮挡,隔了好一会儿,勉强睁开眼。
一片纯白色的辽远荒原。天空也是白色,没有太阳,没有生灵和植被。
旷古一瞬,好似在这千万年的岁月里,竟无人涉足此地。
而荒原的尽头,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滔天巨浪拍打着岸线,如同层层山峦起伏而来。
阮新震惊于自己的梦如此清醒,更震惊的是,那辽阔的白色荒原之上,摆着一把椅子。
一个陌生男人坐在那里,背对着他,正对着海。
那人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肩膀宽阔,斜斜一靠,却隐隐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的头发颜色很浅,是近乎白色的金,被海风带起。
“先生——”阮新提高了嗓音,“先生?”
许是海浪的声音太大,淹没了他的呼喊,男人并没有反应。
阮新抵着风,走近了:“先生,请问……”
男人转了过来。
阮新愣住了。
他的眉睫具是极浅的金色,眼眸湛蓝,抬眼间仿佛白色的蝶翼轻灵掠过天际。
这是一种极具冲击性的美感,尤其当他笑时。
——他对阮新笑。
阮新一时怔愣,随即道:“这不可能。”
“是什么不可能?”男人笑意轻柔。
“理论上来说,这是我的梦,梦境不具备这么清楚的细节。”阮新顿了顿,环顾四周,又改口,“不,我相信这是梦了。这里,这个生态环境,还有您和这把椅子,这不科学。我不认识您,您却好像认识我?这不合逻辑。”
男人只是笑,眼神温柔,如春日的湖水。
但你看见这样的湖泊,会想走近了瞧,然后永远没能返回岸边。
阮新:“您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
“你认为呢?”他的声音带着低频的震动。
阮新冷静分析:“做这种不寻常的梦,一定跟白天发生的事有关。可能是肺癌对我的打击太大。或者我今天错过了十个亿?但这两件事都和梦没有必然的联系……”
“十个亿?”
阮新点头:“是,薛临打过来的。”
“薛临?”男人的眉梢微不可查地挑起,循循善诱,“为什么是他?”
阮新完全没想多,客观评价:“因为他钱很多,但手抖。”
是错觉吧。
男人的笑容好像有点僵硬。